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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下 ! P! D6 L3 K k; T. N
陈丽君
; N& l) ^$ y3 s2 s 如果我有一块空地，不论窗前屋后，要是能随我的心愿种上点什么，我就必定会种上一株梧桐树，用来纪念我的外公。 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和我以及那棵梧桐树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直到后来我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那个宁静的小村庄，走进这繁弦急管满载钢筋水泥的 城市，那棵梧桐树才逐渐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不过那梧桐树并不是在我有记忆之初就有的，而是大概在我七八岁之后的某一天外公突然一时心血来潮给种上的，然后它就一直矗立在外公的老屋院门前了。梧桐树皮不实，肯长，三五年就能够得到外公院子门前的土墙了。记得儿时我常爬上去靠在树干上，向左望，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在右边，是太阳消失的地界。春去冬来，这棵梧桐树陪着我，不知欣赏了多少次日出东方的绮丽，不知陶醉于多少次日落西山的壮美。树下，外公总是一脸宠溺地喊着：“快下来，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就学得男孩子一样呢？赶紧下来吧，就要吃饭了，今天做了你最爱的香椿叶腌蛋。”有时候看喊了半天我还是没点回应他就会说：“你可仔细坐稳了，摔下来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可别喊疼！”说这话时的外公手里大抵都是拿着烟斗的，他站在院子里的老梧桐树下，望着我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那烟圈儿从他的嘴角飞出来，氤氲着在阳光下盘旋了一会，然后就不见了。后来我想，那时候的他想必很是羡慕我的罢，或许他还会在心里猜我在上头是什么感觉，都能看见什么样景致。 可惜那时候的我学识有限，我没办法用语言去告诉他梧桐树在无风时是美妙绝伦的，在微风中摆动时则是引人注目的。我也从来没有和他老人家讲过，当微风乍起时，梧桐树仿佛瞬间就鲜活了起来，然后到处都充满着生机，到处都闪烁着生命的力量。 冬末春初，雪虽已经化了，但雪融化后的雪水还没有被完全晒干，积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这是生命之光，它催促着梧桐树长出了嫩芽，那嫩芽在阳光的照耀下越来越大，越来越绿，直到后来好像换上了一副新颜，片片绿叶都像身披轻纱的妙龄女郎，它们在春风的伴奏下，舞动着身上的轻纱，跳着动人的舞蹈。每当那个时候，外公的咳嗽声也少了许多，望着窗外的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明亮亮的繁星。有时候他兴起时，还会给我讲上几个小故事，他那温柔的声音在这春日中回荡着，我和梧桐树则是那入迷的听众，不声不响地倾听着…… 炎热的夏天来了，梧桐树的叶子老了点。这时候外公总是会在暑假来临之前把树下的野花野草都给清除干净，好让我们在玩的汗流浃背时跑来树下避一避，躲一躲。呵，你还别说，只要在这树下呆上不到三分钟，夏天的热气就仿佛被消散得无迹无踪了。有时候恰好遇到一个来背着泡沫箱子上门叫卖冰棍的小贩，外公便会给我们兄妹三个每人买上一根，那时候每当我站在微风徐徐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冰凉凉甜滋滋的冰棍望着坐在大门外手里轻摇着蒲扇，嘴里“叭嗒叭嗒”抽着旱烟的外公，那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是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与之相比拟的。 等到八九月份，梧桐树的叶子开始变黄了，那一阵阵恼人的秋风吹来，枯叶恍如蝴蝶一般飘飘悠悠地在风中打着璇儿；记得那时候每天早晨，外公总会拿着扫帚，佝偻着身子，“哗啦，哗啦”地清扫着树下的落叶，有时候我也会跑过去想帮他干点活，可他老人家总是不肯。“这点活有什么要紧，我纯粹就是当做活动活动筋骨，你还是去找表兄弟姐妹们玩去吧。”外公如是说。 冬天，梧桐和大部分的南方乔木一样，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在萧瑟的寒风中摇晃着。一阵冷雨飘过来，梧桐树的树皮也开始有了脱落的迹象。每当这个时候，外公便会用麻绳把树干捆得结结实实的，并戏谑地说那是给梧桐树穿的冬衣。语毕，又拿出一件新买的大棉袄套在我的身上。再将我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然后一个劲地说我又长高了，衣服真合身以及夸我长得好看等等。 我看着眼前已是古稀之年的外公，他的脸和手上早已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外公，为什么梧桐树的叶子每年都要脱落呀？”我问。“也许是树叶想念土地了，所以就回去看看。”“那不它们还会回来吗？”“会的，等到明年开了春，它们还会再重回枝头的。”外公说这话时，眼神却突然暗淡了下去。然而那时的我却理解不了外公当时的心境，我只是单纯地以为外公累了，他想睡觉了。 后来，我时常会想起外公曾在梧桐树下给我讲过的“凤落梧桐”的故事。我想，那时候的外公应该是对我的未来抱有很高期望的吧；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根深叶茂，就像《魏书·王勰传》中所说“凤凰非梧桐不栖”，可惜，我终究只是一介凡人，没办法蜕变成一只翱翔四海的凤，是以在没有遇到那株“梧桐树”前，草草地将自己的终身交了出去，结果自然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现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棵又矮又小的树苗在这风中瑟瑟发抖。我蹲在一块小石头上静静地凝视着它，想象着这梧桐树又在快速生长着，那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深爱着我的外公闲坐在木门外，嘴里也还是一如当年那般“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 ) D9 c7 `%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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