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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婆婆做过的一道菜，其实也说不上是菜，只是一大碗简单的蒸鸡蛋，鸡蛋打在用水调过的酱里，加了一点葱。味道比较独特，酱香浓郁中透出鸡蛋的清香。
3 q, B1 n8 F6 j3 u* n# y想起来就馋，仿制一次，味道完全大相径庭，儿子却吃得津津有味，要我第二天还做给他吃。“奶奶做得更好吃。”我告诉她。“就是已经去世的奶奶？”儿子问。我点点头，不由再一次怀念这位老人。 , x5 e; \) U. m4 v V
婆婆一生生育了八个儿女，应该是这个艰辛的历程耗损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吧，刚刚六十来岁的时候身体已经极度衰弱。在我记忆里，每次我们冬天探家的时候，她几乎天天盘坐在炕上，或者是躺着输液。东北的冬天是太冷了，冷得一个老人只能透过窗玻璃平静地看着外面淡淡的阳光。 " O/ h7 B1 ?4 S6 C1 f7 \
而对于她来说，我们的到来带给她最大的快乐就是见到她最小的孙子，我的儿子。在儿子两三岁的时候我们回家，一次照相的时候，婆婆鼓起最大的力气，抱起我儿子：“快快快”，她喊着，我老公及时抢拍了这个镜头。
[+ `* A$ l7 ~. G1 c“你信不信我也能看这个孩子？”有时婆婆会满怀期待地问我，我笑着点头，不忍心打破她美好的想法。真的只是美好的期盼罢了。我们离家的远，她身体的不支，都是明摆着的事实。
1 J% c) \( K2 b% l“别看她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厉害着呢。”嫂子趁大家不在的时候悄悄对我说，对嫂子而言，小她十来岁的我是她唯一的同盟军，尤其是在几个大姑姐都回来之后。我听老公说起过，婆婆以前对嫂子的凶，好象是经常骂。我想，无非是婆媳之间常有的冲突吧，婆婆再如何厉害，到我这里，已经只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日渐衰弱的老人了。 , U' Y4 |. p/ `3 l4 o% i- v
我记得她对我的好。第一次在冬天来到这个家时，怕我不习惯每天只吃两顿饭，她总是蹒跚着在柜子里踅摸，然后顺手把六姐千里迢迢带给她们的核桃柿饼什么的扔到我的床上。聆听作者心声，观赏美文佳作-若晴美文网 www.rqmw.com
$ v( J) r6 X* @& ~# D那时，尽管我知道我仅仅是“爱屋及乌”中的那个乌，——源于对她小儿子的偏爱，——我仍然很感动。因此总是渐渐忘记了相处中的一些磨擦。
- f1 i5 O6 Y$ W8 @4 n经常回家的是五姐，五姐为人憨厚，每次来了之后都是干活多，说话少。厨房里经常忙碌的是嫂子和五姐的身影，姑嫂俩配合默契。而在那热气腾腾中看起来忙得团团转却无所作为的就是我，既不熟悉整个家庭的饮食习惯，就无法插手。最后只能被大家赶到电视前和孩子们一起看电视。——我想，确切地说在这个家里，我是处于儿媳与孙女之间的位置的。
, n' l% _) e1 R" d2 j婆婆是很利索的一个人，当她感觉身体够好亲自下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那时我吃到了她做的“鸡蛋酱”。东北菜本来就没有什么特色，所有的技巧归结到一块，也不过就一个“炖”字吧，一个字烹出实实惠惠的东北味，如同棒楂粥育出直爽的东北性格。 : g( ~5 J7 q! T3 b3 A
当时吃到鸡蛋酱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吃，但考虑到营养过剩什么的，也就限于吃两个而已，婆婆却是不管那些的，只是催促：吃。十来个小圆猪似的鸡蛋，主要战斗力也只是四个大人而已！ * A" G: a8 k; q# M. k- ^, X
但是婆婆做饭的时候越来越少，因为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每次我们探亲结束要走的时候，老公都会尽量延长几天，每次几乎都当作是和婆婆的最终离别。而每次我们离去时，我都会看到婆婆一次次擦去脸上的泪水。
8 }2 R: W; j3 M. z8 e# B尽管每个人都对婆婆的离去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它来的时候仍让人感到突然。据说那天婆婆感觉身体很好，她自己洗了头发，等头发干后躺着休息。公公看她睡得挺好的就出去做饭，饭做好后去叫婆婆吃饭。叫一声不醒，再叫还是不答应。公公走近一看，人已经不行了。
x1 ^! z* V) \+ Y没人看到她离去。 ; a5 s {. [/ D8 |6 P
经常想起婆婆，淡淡的怀念。人的确难以逃脱生老病死的定律，与在老人身后哭天抢地大喊大叫相比，我宁愿静静地怀念她，想她曾经承受的生活的沉重，和我们应该做而没有做的。
" E+ n: j6 h: \7 D# y4 T再次做鸡蛋酱的时候，我稍稍做了一些改动：先把第一个鸡蛋打散在用水调过的酱里，然后再依次打入完整的鸡蛋。几乎是以一种虔诚的心境做这一切的时候，儿子看着我，突然他说：“妈妈，给它起个名字叫‘卧薪尝胆’好不好？”
7 i; s5 K$ q8 ?5 X* i! @“为什么？”
+ Y3 g2 k, X* N3 g8 Z“你看第一个鸡蛋混到酱里去了，可以说是‘卧底’，然后其他的蛋就藏到里面去了，是‘藏蛋’”
7 X' W0 Z5 Y j3 X; U“那‘薪’是什么？”
) f- X o+ X3 z+ k0 K) J“就是你刚进去的葱花嘛。”解释得牵强附会，却是小孩子的自然天性。
# b$ Z# W1 d# r, E9 ]( P' w) k$ h卧薪尝胆，在吃苦的时候，是在慢慢体会未来的甘甜吗？ - x" g+ Z; @0 w
愿婆婆得到安息，忘记这尘世的温暖抑或悲凉。 1 @" v& ~5 m @ Q# C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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