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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饿(一)

西门 发表于 2016-4-19 08:02: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挨饿(一). B# F( z/ P+ D1 }
原创:西门望雪
" @9 q/ T+ ?" L# N# S$ j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出生在湘南的一个小山村。在我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我是父母亲的第六个孩子。两年以后,弟弟也来到这个世界上。祖父母早在父亲成家之前已经过世,但这时我们一家人仍有九口之多,在整个村子里人口总数位居第二。第一名的是伪政府一个保长的老大儿子一家,刚好一个整十数字。此外村里还有好几家吃饭时能凑齐一张八仙桌的。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人口如此众多,偏偏物产又很不丰富,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打我能记事开始,父母亲在我的记忆中总是忙碌的。通常清晨一睁开眼,偏见了母亲在火炉边生火做饭,那种大铁锅要煮出供一家人吃一天的饭。母亲用量米筒一筒一筒从贮米的大米瓮里量米倒在大团箕里,然后就着微微的晨光选米里面的谷粒、沙粒等杂物。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忙活,跟着她默念量米的筒数。那个可装八两米的竹筒,母亲整整量了十筒,也就是说我们一家九口人一天要吃八斤米。而且经常是到了晚上饭不够吃,只能用红薯充数。尽管如此还必须留一点饭给父亲和哥哥第二天早上吃。因为我们的早饭其实只是稀粥。但父亲是家里的主劳力,要下苦力,光喝几碗稀粥不经饿。哥哥早上要去十几里外的煤矿挑煤炭供应家里用,所以也享受这待遇。一家人吃完早饭便各自忙活了。大人们上工去了,我们也满湾村玩耍了。" y4 |* h0 Z2 R( a" M3 b# k6 |4 x
        在那个饥饿的年代,玩耍的内容也往往和吃有关。但村子里几乎是弄不到吃的,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没有哪个孩子会有一丁点零食。于是,二、三十来个娃娃兵就像当年的游击队一样,总喜欢往山里钻。
: f  P4 {! O0 l9 R+ |       春天里,百花齐放、百草芳香,山里的景色宜人。但我们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眼睛全都瞄上了油茶树。这个季节的油茶树会馈赠给我们两种能吃的东西:茶冠和茶泡。茶冠是茶树叶变的,比叶子肥大。初时紫红色,慢慢褪去表皮后便成了白色,我们称之为"猪耳朵"。茶泡是新长的油茶果变的,像一颗颗小桃子,也是淡白色,表面有一层褐色的薄皮,通常会悬在树顶上,并且不多,所以比茶冠难得到手。这两种东西都甜津津的,吃起来很爽口。我们一进山,眼睛打铳一样往油茶树上瞄,有时好几个人同时发现—块"猪耳朵"。几个人没命似地去抢,抢到了直接往嘴里塞。山里面缺水,我们摘到的野果都是从来不洗的。
8 G! M. }' h( j( f8 }. Z/ W       但茶冠和茶泡是有季节性,不上一个月时间,我们已经很难找到一块能吃的茶冠茶泡。有时好不容易发现一块肥大的"猪耳朵",遗憾的是已经长了斑斑点点的绿莓。我们早已从哥哥姐姐那里得到告诫:这个是不能吃的。幸好,这时另外一种时新野果——苞粒,闪亮登场了。苞粒是长在那种全身长满尖刺的灌木上,采摘具有一定的危险险。被刺那是家常便饭。苞粒可谓野果中的明星,因为它的味道非常好。刚开始的幼果是青绿色的,味酸涩,我们是不会摘的。完全成熟的苞粒红得发紫,很甜,非常好吃。在山上摘了苞粒,我们照样直接吃了,尽管有时能看到那黑头大蚂蚁刚刚从野果上爬过。当然,更多时候我们会带了口杯或小塑料袋去装。带回家用清冽的井水洗了,连大人都抵挡不住诱惑,往往会笑着向我们讨几颗吃。还有一种类似苞粒的野果,比苞粒大得多,成熟时间稍晚一点,我们叫它"牛眼珠"苞。后来我才知道这应该是野生的草莓。但昧道却被现在草莓园里的美味多了。9 R% L9 \7 ^3 y" }1 k
       夏天总是悄无声息地到来了。不知不觉我们脱了夹衣,仅穿了一件单衣。清晨起来,匆忙喝了几碗稀饭,我们又开始了一天的玩耍。我和铁头他们去丝瓜架上捉那肥大的黄蜂拌饭里喂狗,据说狗吃了会异常凶猛。走到村口,看到一大篷蔷薇长势喜人,中间夹杂着朵朵白色的蔷薇花。我们便会小心地摘了蔷薇的嫩芽,剥了那红色的外皮,然后塞口里吃。剥皮后的蔷薇嫩芽多汁、微甜。可有一回,不知是谁打死了一条花蛇挂在那蔷薇枝上,吓得我们从此再不敢去那里摘蔷薇嫩芽吃。
  ~' ~$ k& |9 V4 `( t, \        离那簇蔷薇不远处有一株奇怪的植物,个头不高,应该算是灌木。一年四季也没见它开过什么花,那树叶背面略带紫色。神奇的是这树叶能吃,甜中带酸。我们如获至宝,大口捊了吃。没几天吃得剩了个光秃秃的枝丫。还有不甘心的摘了旁边的树叶来吃,却苦涩难以下咽,于是"呸呸呸"狂吐,惹得其他人一通大笑。
$ {# ?8 }# R9 X1 f8 T# x     秋天应该是野果成熟的旺季。但遗憾的是,我们这个湘南丘陵小山村似乎不是这样。山上是有几种野果。那种缠绕在油茶树上的一种淡青色小浆果,我们叫"粮仔饭"。大人们摘油茶果时会顺便扯了带给小孩吃。还有一种"油夫子",也是缠绕在油茶树上一种滕状植物的果实。青绿色,鸡蛋般大,摘了放在谷柜里捂着。直到变软,然后用刀切开吃里面乳白的仔儿和膏油,极甜。但这"油夫子"是难得的珍品,很少见的。我就从未摘到过,所以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是哪种滕长了这奇葩。3 |/ J! Y" h. Z1 k7 S( o+ g
       大人们摘了油茶果,接连下了几次秋雨,气温很快就降下来。紧接着,清晨就能看到地面上白花花的霜了。冬天到了,我们也就不怎么进山了。然而肚子仍旧是饿的。好在家里这时多少有点吃的。我们会拿了红薯或者土豆放土灶里煨,或者几个人去野外烧火煨,然后吃得肚儿滚圆,小嘴黑巴巴的。
8 g5 r0 q+ R. X& Q, D& m! O' S7 h; ^       接连下过几场雪后,白天的日子越来越短暂,夜晚越来越漫长。一觉醒来,外面仍然是黑漆漆的。整个村子都在沉睡,我听到雪花落到房瓦上轻柔的声音,一边默数新年到来的日子。* x! e6 m& U+ T7 D: x+ [
       终于盼来了新年,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断断续续响了一整夜。我躺在床上,望着那炉火映照在楼板上的光茫,兴奋地睡不着觉。过年了,我可以大块地吃肉、吃鱼、吃豆腐……大把大把地吃腊花根、踩糖、水果糖、刮皮、圆子皮……平时难得吃到的东西通通都有。这是多么幸福快乐的日子啊!2 O0 s& t# _% D7 |( S
     可是,年很快就过完了,又回到了那饥荒清苦的日子。家里的"烂肉罐子"见了底,残留了最后一点猪油。几乎天天是吃萝卜、白菜,一连十几天我们吃不到一点荤腥。肚子里缺乏油水,越发荒饿。母亲在灶屋里煮菜,清亮的茶油用调羹舀了倒在铁锅里,烧得"剥剥"作响。母亲打开碗柜,几只蟑螂仓皇逃窜。母亲手快,抓了一只扔油锅里,"哗啦"一声,倾刻炸了个焦黄,肉香四溢。母亲用筷子夹了,我用手抓了塞嘴里,那滋味比不炸黄蟮差呀!
! F5 {. a* t* S! [7 ~5 Y5 z       许多年后,我同朋友谈起小时候我吃炸蟑螂的事,他们都惊恐地望着我,好像看一个从非洲来的食人生番。更有几个女孩子闲口不敢吭声,似乎生怕一不小心惹恼我,我会炸了她们吃了。
- B) i# X  j' C# ?/ g* T; U; N! [      我有时候总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时候全村家家户户都养猪,我们却很难吃到猪肉;现在几乎没几家养猪,却天天有猪肉吃。那时候村前村后,只要有一丁点大的地方都要种上庄稼,水稻总是种两季,可我们还是饿饭;而现盖房修路占了好多耕地,并且没几家种双季稻,却没有谁家缺过吃。9 m) Y* c1 c2 j2 P+ i8 X
       聪明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7 h$ J9 {4 n, @, H     2015年8月7日
+ w: @& t/ O9 {+ F9 y西门望雪于深圳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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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 发表于 2016-4-19 10:50:31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子现在还经常挨饿,不是没有吃,是没有时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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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鞋 发表于 2016-4-20 06:4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缺食物的挨饿,是很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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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蝶 发表于 2016-4-26 19:25:38 | 显示全部楼层
年代不一样,挨饿的人多,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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