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查看: 1298360|回复: 1
收起左侧

郑洞国忆辽沈:知卫立煌部署后蒋介石叹“自取灭亡”

白字先生 发表于 2020-1-17 15:5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题:郑洞国:蒋介石、卫立煌在东北撤守战略上的分歧

郑洞国


6 M& ^4 ?& r# I7 f/ Q# r4 \: f

蒋介石先生为了安抚勉强同意来东北应付危局的卫立煌将军,决定将国民党在东北的党政军大权完全交给卫,还允诺将陈诚将军在东北期间损失的四个军的十万部队及装备全部恢复充实,并将第54军增调东北战场。2月12日,又正式任命卫将军兼代东北行辕主任。

卫立煌将军到东北之后,考虑到陈诚将军失败的教训,转而采取一种持重态度。他认为,依现有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向解放军进攻则力量不足,但若防守一些战略要点,力量还是有余的。故当务之急是积蓄力量,固守沈阳,以待时局的变化。据此,他上任伊始,便主张“重新整军”、“固守东北”,提出“固点、连线,扩面”,“重点不重线”等作战方针,一方面努力加强沈阳外围防务,确保沈阳安全,维护沈南水陆交通;另一方面则要长春、锦州、四平街守军固守城池,牵制解放军力量。

这时,东北解放军主力在辽西、辽南的攻势正急如暴风骤雨。2月6日,解放军4纵、6纵部队攻克辽阳,全歼守军新5军54师,继而又于2月19日再克鞍山,歼灭第52军25师。同时,解放军3纵、10纵部队攻占法库,追歼守军新6军暂62师,随后乘胜南进,威逼营口,驻守营口的暂58师师长王家善率全师起义,营口又告失守。2月28日,开原亦被解放军攻占。在华北方面作战的聂荣臻元帅,也派出三旅兵力切断了榆关至锦州的交通。又据飞机侦察报告,东北解放军一部在沟帮子、盘山一带构筑坚固阵地,其目的显然是阻止沈阳、锦州两地的国民党军队会合,以便分割而歼灭之。

在解放军的凶猛攻势下,在东北各据点防守的国民党军队阵脚大乱,各地迭电告急。蒋介石先生也格外焦虑,再三电令卫立煌将军派兵解各地守军的围,并打通沈锦线。但卫氏却一概不为所动。他认为解放军的真正意图是围城打援,消灭我军主力,故不能轻举妄动,上其圈套。所以他不管蒋先生的催逼和四周的风云变幻,仍然坚持自己的既定主张,把主力纷纷集中在沈阳附近,一面大力收揽人心,补充兵员装备,一面加意整军经武,检查督促各部进行军事训练和实战演习,准备固守沈阳以待时局变化。

但是,蒋介石先生鉴于东北战局的极度恶化,已经失去了保全东北的信心,同时对卫将军在沈阳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做法也深感不满,决意将驻沈阳的国民党军队主力撤至锦州一线,与原在锦州、山海关等地的部队联为一体,再图与解放军作进一步的较量。

2月20日,蒋先生专派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罗泽闿、副厅长李树正飞到沈阳与卫将军协商,并提出仅留第53军及207师驻守沈阳,其余主力应尽快从沈阳撤至锦州。

卫将军获悉蒋先生的这个意见后大吃一惊,他没有料到蒋先生竟会这么快就改变了当初亲自向自己许下的全力支持保住东北的诺言。卫氏一向是把沈阳当作一个战略基地来经营的,也下了很大本钱,现在凭蒋先生的一句话便要撤军,当然是想不通的,但又不敢公然违抗蒋先生的意旨,只好分别找身边的高级将领和幕僚商议对策。

在罗、李二人到达沈阳的当晚,我已睡下,忽接卫将军的随从副官打来的电话,说卫总司令有要事相商,请我即刻就去见他。待我匆匆赶至卫将军的寓所时,他已在一间小客厅里等候。我刚刚在沙发上坐下,卫氏就将蒋先生的意见内容向我作了传达。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桂庭,你的意见是怎么办?”我因事出突然,一时不好回答,便推辞说:“还是先听听总司令的意见吧。”卫将军沉吟了一下,方态度犹豫地说:“如果委员长坚持这样决定,我们当然也只好服从。不过,现在放弃沈阳去打通锦州,途中要通过几道河流,加上共军设有几道坚固的阻击阵地,依我军目前的士气,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少顷,他又带着试探的口气说:“我们最好能说服委员长,让我们暂时固守沈阳,整训部队,然后再乘机出击,是有希望扭转战局的。况且沈阳有兵工厂,抚顺有汽油,本溪有煤,粮食也可以想办法,完全能够坚持下去。你看如何?”

听了卫将军的话,我心中矛盾重重,半晌没有作声。其实,对于卫将军力图固守沈阳的一套主张,我心里是有看法的。我认为,似这样将在东北的几十万军队分散困守着十余个孤立的据点,等着被解放军分而治之,在战略上是极其被动的。如能正视战争失利的现实,将主力设法拉出去,将来或许还能卷土重来,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是,我也清楚卫将军所强调的那些困难都是事实。当时在沈阳等地的国民党军队,已经打得精疲力竭,士气非常低落,倘一旦失去城市依托,向锦州方面运动,确有可能中途被解放军主力包围消灭,我反复思忖,觉得还是先在沈阳守上一个时期,看情况再打通锦州稳妥些。卫将军见我如此表示,脸上现出笑容,说道:“桂庭也是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明天我们再和其他将领们商议一下,如果大家意见一致,我们就把这个想法报告给委员长。”待我告辞卫氏,返回自己的寓所时,时间已是午夜了。

以后卫将军又征询了赵家骧、廖耀湘等将领的意见,大家也都觉得目前不宜向锦州撤退。卫氏心中有了底,乃决定派我随罗、李二人去南京,当面向蒋先生陈述他的主张。

2月23日,我与罗泽闿、李树正等人同机飞往南京,但这时蒋先生正在庐山休息,我们在南京住了一夜,次日又飞往江西九江,再由九江乘汽车去庐山。那时庐山上尚无公路,汽车无法通行,车子开到山脚下,我们一行人又改坐轿子上山。这时正是南方的早春季节,山上已现出点点春意。蒋先生的别墅“美庐”,是一座精巧别致的两层灰色洋楼,坐落在牯岭中的一片翠竹和树木丛中,门前不远处有一座小桥,清澈的溪水从桥下潺潺流过,景致幽静而秀美,同冰雪覆盖、烽火连天的东北大地截然成了两个世界。但我却无心观赏周围的风景,一路盘算着如何说服蒋先生同意暂缓撤离沈阳。我知道蒋先生的性情固执,担心他不但不能接受我们的意见,反而会在盛怒之下斥责、甚至处罚我们,故心中忐忑不安。

进了蒋先生的寓所,我们一行人刚在楼下的客厅里坐定,身着长袍的蒋先生便从楼上走了下来,我们慌忙起立行礼。也许是经过几天休息的缘故,蒋先生的神色比上两次我在南京见到他时好多了,但表情仍十分严肃,他示意大家同他一起坐下,然后用目光向众人脸上扫了扫,轻轻咳嗽了两声,便转向我问道:“郑副司令,罗厅长他们已经把我的意见转达了吧?卫总司令如何打算,你说说看。”

我稍思索了一下,便将卫立煌将军拟暂时固守沈阳的意图陈述了一遍。蒋介石先生听后皱紧眉头,不假思索地说:“这样不行,大兵团靠空运维持补给,是自取灭亡,只有赶快打出来才是上策,况且锦州方面又可以策应你们。你回去再同卫总司令商议一下,还是想办法向锦州打出来罢。”我赶紧又强调说,解放军已占领锦州至沈阳间要隘沟帮子,巨流河、大凌河等河流已解冻泛浆,大兵团的辎重行李很多,很难通过。加上在沈阳的部队缺员很多,战力尚待恢复,非经一段时间整补,否则很难战胜解放军。我本想说我们的军队士气特别低落,一出沈阳就有可能被解放军消灭掉,只是话到嘴边,才改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但蒋先生显然连这些话也听不进去,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用很不高兴的腔调责备说:“北伐前,樊钟秀带几千人,由广东穿过几省一直打到河南,难道你们这些黄埔学生连樊钟秀都不如吗?唉!”

蒋先生的这种责备当然不能让我服气。自抗战胜利以来的几年中,我亲眼目睹了国民党内部腐败日甚,早年的朝气和革命精神已经丧失殆尽。而我们的对手共产党人,却深得人心,强大无比。倘在作战指挥上不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不分析眼前的敌我态势、兵力对比及士气战力等客观条件,一味凭主观想像来支配行动,军事上焉有不失败之理?但在当时,我内心的这些想法是不敢向蒋先生表白的。

蒋先生见我半晌垂头不语,其他人也都默默无言,便站起身说:“你们先回去吧!郑副司令,你回去告诉卫总司令,叫他不要再迟疑了,赶紧准备由北宁路打往锦州,否则以后会后悔不及的。”

我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只好起身告辞,随众人怏怏下山而去,这是我去东北以来第二次在蒋先生那里碰了壁。

我于2月25日飞返沈阳,立即将情况向卫立煌将军作了汇报。卫氏十分焦虑,于当日下午即召集在沈的将领开会,研讨蒋先生的指示和方案。大家在会上反复讨论,都觉得此时在沈阳的军队没有把握打通锦州,况且也不能丢下在长春、永吉、四平街等地的十几万军队不管。最后,大家一致表示赞成卫将军的计划。于是,卫将军决定再派东北“剿总”参谋长赵家骧将军、第6军军长罗又伦将军去南京见蒋先生,重申他和在东北的将领们的意见。

蒋先生大约是感到一时难以说服卫立煌将军,这次总算稍稍让了步,允许卫将军“在东北暂保现状”。并指示卫氏:加紧补充训练,一俟部队整训完毕,再由沈阳、锦州同时发动攻势,打通沈锦路,将主力移至锦州。

进入3月份以后,解放军又相继占领四平街和永吉。至3月中旬东北解放军发动的持续了三个月的冬季攻势结束时,在东北的国民党军队仅剩下长春、沈阳、抚顺、本溪、锦州、葫芦岛等几个孤立据点。沈阳、长春军民补给全靠飞机运输,而且中航公司自3月8日起决定每日只派四架飞机运输物资救济。

卫立煌将军这时却显得十分冷静。他一面打算将向东北增调的部队及补充兵员运到葫芦岛登陆,并在锦州及沈阳就地补充兵员;另一方面督促各部加紧训练,以期长期固守沈阳。

但是,蒋介石先生始终没有忘记将沈阳的国民党军队主力撤至锦州的主张。3月底,他电召卫立煌将军去南京,拟亲自说服卫氏(这时我已奉命去防守长春)。

在蒋、卫会见过程中,蒋先生以长春、沈阳交通断绝,单凭空运无力维持补给为由,一再要卫氏将沈阳主力撤到锦州,在沈阳、长春留少数部队防守。卫将军则以部队残破未加整训完成,不可能打到锦州,反而有被消灭的危险为由,坚决反对。二人争论许久,最后卫将军表示,只要蒋先生同意不将主力撤出沈阳,东北部队的全部补给由他设法请美军顾问团帮助运输,这样才使蒋先生再次让了步。但他还是反复叮嘱卫氏,一旦补充整训完成,仍要率主力赶快打通沈锦路。

卫立煌将军见过蒋先生后,经过一番活动,果然得到美军顾问团的大力支援。他回沈阳后,兵员装备给养即源源而来。为着贯彻长期固守长春、沈阳、锦州,锐意经营东北的计划,他终日埋头整军经武,加紧训练部队。

但到了5月初旬,蒋先生又令卫将军打通沈锦路,将主力撤到锦州。并提出除留守沈阳的第53军及207师外,其余各军及特种兵团(战车、炮兵、装甲车、骑兵等)统编为机动兵团,归廖耀湘将军统帅,随时准备行动。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在沈阳的卫将军架空了,所以这项主张马上遭到卫将军的强烈抵制,后来始终未能实行。不过从此卫、廖之间也产生了矛盾。

蒋先生见此计不成,又嘱意于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冀辽热边区司令部司令官范汉杰将军,下令要冀辽热边区司令部由秦皇岛移驻锦州(冀辽热边区司令部此时归华北“剿总”和东北“剿总”双重指挥),同时从山东抽调第9军黄淑部、第54军阙汉骞部两个军由葫芦岛登陆,归范将军指挥,要范氏加紧准备打通沈锦路,将沈阳主力拉到锦州。以后虽因卫将军力争,蒋先生同意将冀辽热边区司令部改为东北“剿总”锦州指挥所,仍由范氏为东北“剿总”副总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但由于卫立煌将军一直坚持主张巩固沈阳、锦西、葫芦岛防务,故与手握重兵、专力经营锦州的范汉杰将军之间的矛盾亦日益加深。

这样,由于蒋、卫在东北撤守这个重大战略问题上意见不相统一,甚至彼此拆台,弄得在东北的高级将领们之间也互怀成见,各有所私,既不能及时制定出明确的战略决策,也无法实行统一的军事指挥,直至东北解放军于9月间发起最终决定东北国民党军队命运的辽沈战役的时候,国民党政权在东北是撤是守这个问题上,一直处于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状态中。仅此一点可知,在东北的几十万国民党精锐部队后来竟那样快地被消灭殆尽,也是不足为怪的事情了。

【摘自:《我的戎马生涯》 郑洞国/著 东方出版社】

" z- y; `) ?9 ~4 {, X- w! r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白字先生 发表于 2020-1-17 16:0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客服 关注微信 下载APP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