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耒青青草 于 2020-4-21 16:5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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耒阳九中的全称是“湖南省耒阳第九初级中学”，是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新增设的一所中学。 耒阳县原有三所中学：耒阳一中 ,耒阳二中 ,耒阳三中 。耒阳一中在耒阳县城北面由原耒阳县立初级中学（前身是历史攸久的《杜陵书院》）改名而成；耒阳二中在耒阳县城南面九眼塘由原湖南私立广湘中学改名而成；耒阳三中在新市街，是由衡阳迁来的一所私立中学。建在新市街紫云峰原湖南私立广湘中学用过的校舍。 一九五八年耒阳县教育大跃进又增设十八所初级中学，这样 ,耒阳就有了二十一所中学。 新设的耒阳九中虽说是一所中学 ,实际只有一九五八年新招生的一个初中一年级班 ,学生来源于现属夏塘公社的原盐沙乡和原南阳乡；两个老师，一个男老师，还有一个就是妈妈。 学校设在夏塘人民公社的新胜大队 ,在一个老地名叫做“三十六甲箭諳（音：an）”的村子旁边。这个村的名字很有特色：就是它的临路一边有着三十六个窗口，耒阳人是把窗口叫做箭諳的，也就是防御土匪时射箭用的箭諳。它的这个“三十六甲箭諳”名字是和耒阳上架乡下庄陈家“一百零八甲屋处（柱）”村名相对应的。 为什么会把耒阳九中放在“三十六甲箭諳”这个村子旁边呢？据说是因为当时这“三十六甲箭諳”村里有两个人：一个梁育C在城关镇当镇长；一个梁育B在三都公社当书记，他们是土改干部，他们想让家乡和家乡子女多些文化教育书香意识，就坚持把九中设在了“三十六甲箭諳”。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很“重教”的！这在当时实在难能可贵了！ 耒阳九中所在的地理名称村民们叫它为“山岗”。 学校在“三十六甲箭諳”村的东南约一里多路。一条今年（一九五八年）刚修通由淝江通往夏塘再到司南桥的公路从学校后面山坡旁边通过，在司南桥连接到西往耒阳，东往安仁，茶陵的连接井岗山的公路。山岗到淝江口约有六里路，到夏塘约有十里路。 耒阳九中佔用了原新胜小学的校舍 ,这是四逢三间一幢民居的房子。在它右侧再加上一个披厦(一层楼小屋子的一面墙附在右屋的墙上) ；它的左边屋前半部分砌了一个煤火灶，给学生们蒸饭用，学生们自己上米轮流管火蒸饭，学生吃菜是从家里带来的坛子咸菜或小干鱼炒咸菜，有时也煮地里种的菜吃；左边屋后半部分是男老师的宿舍。 因为只有两个老师，男老师就搭伙和我们家一起吃饭，奶奶视男老师如家人一般亲热，男老师也视奶奶很尊敬。男老师家是中农成份，也许正在争取入党。男老师也不是一个“一个人也能多事的人”，妈妈又是一个关心学生爱护学生团结同事的人，学生们和妈妈和我们都很和谐很亲热。因此在这里也就暂时没有开展“阶级斗争”！ 中间的厅屋就是教室，学生们就坐在这里上课。右边一间就是我们家住，妈妈和妹妹还带着两个女同学睡在后间屋里，奶奶和我们睡在前面屋里。 从左边屋前半部有楼梯上楼，厅屋的楼上靠大门有一条约一米宽的走道，从左边屋楼上通往右边屋楼上，男同学则睡在左边屋和右边屋的楼上，靠楼板上摊的南北合面的统铺，垫着稻草和缟荐，要求不高的年青人血气方刚，睡着还是不冷的。而厅屋的大部份则是没有楼板，只是瓦块下有天花板，瓦块和天花板中镶了玻璃做的明瓦，给教室留足了高度和光亮。右侧的披厦就是我们家的厨房，也是学生们冬天课后烤火的地方。 学校只有两个老师，男老师就教语文，政治；妈妈就教数学，植物，还有音乐唱歌。 学生们和我都很要好。我和他们是这一届的，也是一九五八年小学毕业，这一年考初中不论成绩，只论成份，只要你的成份好就必然可以上初中。我的成份不好就必然不能上初中。我虽然是一个不在编的学生，但是我自己也参与和学生们一样劳动，一样学习。 学校买了很多小说书：曲波的《林海雪原》；杨沫的《青春之歌》；冯德英的《苦菜花》；李英儒的《野火春风斗古城》；周立波的《暴风骤雨》，《山乡巨变》；周而复的《上海的早晨》......同学们都喜欢看，我也就在这时候看了这些书。 学校还订了《人民日报》，《新湖南报》，《郴州群众报》，《耒阳报》。送报的杨伯伯每周来一次。 偶而还有不定期的《夏塘群众报》这是夏塘人民公社自编自印的石印机印的八开四版报，我们还到这个印刷厂看了这台石印机印报。 一九五九年，我们看了刘少奇准备被选做国家主席的消息；看了西藏平叛的消息；看了郭沫若的《为曹操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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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最多的是各地放卫星的消息，为1070 万吨钢铁而奋斗的事。 当时大跃进要支援炼钢铁：从壕塘挑木炭到夏塘小高炉；我也去。来回六十多里路，挑累了，在元峰冲淝江河边有一块割了稻子的乾田，同学们就在这块乾田里休息，躺在乾田打滚，用土块垫在腰下整腰…… 到夏塘小高炉过秤一称，我不满十四岁的人居然挑了二十六斤木炭，连箩框四斤一共是三十斤！ 我真为我的能力高兴！ 当然别的同学比我还更能挑！ 不记得是阴历九月十八，十九还是十月十八，十九了，同学们送木炭后从夏塘往壕塘赶着回宿营地。这一天挑了一担半：第一担送到小高炉后返回到距小高炉有六里路的水枧冲吃了一餐红薯又挑了一担木炭送到小高炉。这样就多走了十多里路。天已经很黑了，月亮还没有出来，翻越仁里岩脑上往桐木桥时，同学们都在暗黑暗黑的夜空底下沿着一条两尺来宽的山腰小路摸索着走路，一边韵味悠扬地高呼着月亮的谚语：“十八杀甲鸭，十九蒸缸酒！”意思是十八晚要从天黑开始杀一甲鸭并去鸭毛开膛清理好内脏这样长的时间才会出月亮，十九晚则要从天黑开始把糯米蒸成米饭稍冷却以后拌上酒药再放入缸中盖上棉被这样长的时间，月亮才会慢慢出来。喊着喊着一不小心，我的一只箩筐被树枝挂着掉到山下去了，是当时的大同学罗桂元攀着小树帮我从下面的荆棘中摸了回来。我连连谢谢他！ 罗桂元是这班的班长。第二年的春天他就参军了，学校给他戴上大红花，我们敲锣打鼓送他到夏塘入伍。在部队他学了司机，后来转业在湘运耒阳汽车站。 人民公社“一大二公，一平二调”，经常从各队调[size=29.3333px]拨粮食和农副产品等物资到别队或国家。有些队表面上沾了光，有很多队确实吃了亏！（我就是从那时知道了“调[size=29.3333px]拨”这个词语就是“无偿送去”的意思”） 当时学生们经常被派到各生产队支农，连妹妹百明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是老师带着在队上食堂吃饭吃红薯，队上蒯花满。学生去支农，妈妈去，我们也都去支农做事，奶奶和百宜就跟着帶吃奶的小平妹妹。大家走到哪里做到哪里就在哪里的食堂吃饭。当时说“都是人民公社的，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 我们到各队支农做事赚饭赚红薯吃，谁都仅仅只是赚了碗饭赚了碗红薯吃。 我们从国家粮站买口粮谷碾米，也就没有谁来管我们零星小户了，我们家的粮食也就剩下了一些，以至于后来饥饿年成我们还送了米给吃食堂的亲戚。亲戚把米藏在两间屋之间的门框中，一边把门关上，一边用一个木柜堵着门，夜静时煮些饭或粥补充着饿肚，不敢让别人发现了。 一九五八年的茶油籽是当年，大丰收。但是大人们都去炼钢铁，修水库，修公路了；没有管家里农业的事了。同学们就还去检了茶油籽，检来的七担枯崽茶油籽“都是人民公社的”，就全部无偿交给“三十六甲箭諳”村村民挑去了。 学校周围的菜土可以种蔬菜，我们和学生一起种了各样的蔬菜：冬天的白菜,萝葡，葱，蒜，冬谈，同谈，波菜，韭菜，夏天的茄子，辣椒，苋菜，丝瓜，水瓜，冬瓜，南瓜。学生吃，我们也吃。我们也就是从淝江粮仓买了米煮饭，蔬菜是不用买，大菜肉鱼是买不着的，因此吃伙食就仅仅是要买米，用不了好多钱。 这里稻田里和田边的小溪流里还有着很多小鱼和泥鳅。 春天里下雨的早晨，小鱼们纷纷竞争着游上水。我们就在田坎口子上放几只鱼笼，小鱼们就纷纷往鱼笼里钻，轮流着收几只鱼笼，收获是很可观的。 夏天，水稻正在湿润壮籽，稻田里的鱼儿就都往有水的地方[size=29.3333px]逃，在一个联通公路两边稻田的小小的只能容一个小孩钻进去的涵洞里，聚集着很多小鱼，我们听着里面扑通扑通鱼儿打水的响声，堂叔和我赶紧脱去背心和短裤，钻进涵洞，把小鱼传出来，用路旁的藤条穿了好多串[size=29.3333px]…… 现在我从这个涵洞边过，还要深情地多看它两眼。 收割以后，水田里就可以用茶枯饼烧水摞泥鳅了：泥鳅受了茶枯饼烧水的刺激，就都会从泥底钻出来，在稻田里窜来窜去，我们就用鱼笼把它们捞起来。 这真是劳动的乐趣！收获的乐趣！ 人说：“虾公翁（鱼）崽打甲屁，辣子雅（也）有味！” 用红辣椒炒小鱼的味道真好！ 幼时的耳濡目染，童年的家庭变迁，使我懂事，使我有礼貌。“三十六甲箭諳”村的村民在学校附近开工，到学校休息，我尊称他们，给他们每人都斟了一碗开水，一位老人说：“毛毛（小孩），我哩（们）翁（不）是客，是切果得做事够（是在这里做事的）。”我说：“翁（你）老做事社[size=29.3333px]带肯（用了力），翁（你）老呷（喝）碗开水。” 临近过年，我们正在想着哪里会管我们？我们到哪里去买肉？“三十六甲箭諳”村食堂的梁育勘先生，（当时都是称同志或称官职）用头顶着团箕给我们送来了八斤肉八斤豆腐，也视我们像他们村人一样，享受他们的供给制，不要我们交钱。村人们说：“现在到处都是呷（吃）食堂，有钱也到处都买不着肉。老师带着一家人在我俚（们）果德（这里），老师就是我俚（们）果德[size=29.3333px]夠翁（这里的人），我俚（们）食堂当然要管！过年了再言够其雅（再怎么着也）要让老师太翁毛毛（大人小孩）呷（吃）上一口肉！”我们听了梁育勘先生转告的话，真是感觉温暖，真是感谢！ 现在写着写着我都禁不住热泪盈眶了！ 爸爸来了，我们又杀了一只大鸡！我们家过了亲睦欢乐热闹丰富的一九五九年春节！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吃食堂；大人们都卷起被子到外地外村炼钢铁，修水库，修公路；学生们都卷起被子到外地外村蒯花满，检茶籽，挑木炭。到处是如火如荼的暄嚷景象！ 我们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山岗上，倒也安然肃静地过了一年谁也不来管束我们的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们很留恋在这个小山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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