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Y 自卫反击战连载之八

坛下风云 · 发表于 2021-7-24 22:19:10

长篇连载】山岗有支雪白的山茶花（8）
原创 a火箭炮二平与九姐 2018-04-03

八、失败后的反省

   约摸10钟后，我友邻援军一个加强排奉团指命令弛援赶到。我们开始打扫战场，我命令通讯员传全体战士到我身前集合。我站在战壕的制高处，对着所有参战官兵大声讲到：“现在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们等下打扫战场，目的只有一个，检查是否有活着的敌人。同志们在打扫战场时不要破坏战场环境，保留现场，不要收缴武器和一切物质，等我验收后再进行情理。明白吗？”

   “明白！”战士们异口同声回答。

   过了一段时间，有战士跑回来报告说，阵地上没有发现活的。随后，朱参谋跑来汇报敌我伤亡情况：我方伤1名，牺牲18名，击毙敌军官3人，士兵11人，共计14人。

   “统计准确吗？统计有误我拿你试问！”我大声指着朱参谋说。

   “报告副连长，数据应该没有错误，统计基本是准确的。”朱在辩解说。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基本？我要精确的数字统计。”我驳斥道。朱参谋愣在原地，手伸进了钢盔直挠头。

   “数据要依据支撑，没有依据的数据不要来烦我。”我双眼瞪着他说。

   “什么是依据，副连长我不明白？请你指示！”

   我说：“你这个军校生看来是白读了，敌战亡人员的胸别，我牺牲人员臂章是不是依据？”

   “喔，喔，明白了！一班、二班跟着我。”朱参谋转身一溜烟地往阵地下跑去。

   “别忘了，天黑前我要结果，不得有误。”我嘱咐着。

   友邻援军是在团部凌参谋的带领下前来驰援的，当时凌参谋正陪团参谋长视察友邻阵地。团指接到我阵地遇袭的消息，就近调动对面山头我军部队火速赶来。敌人见我增援到达山脚下，于是仓促撤退。凌参谋还告诉我，他们接到命令立即就赶来了，平时2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今天用了1个小时时间赶到，其中5人在路上掉队，重武器丟掉2件，还有弹药若干。

   凌参谋叫凌智，广东YJ人，副连职，大学本科，毕业于我军某陆军学院。此人文质彬彬，善言，中等身高略显偏瘦，一身力气，很是灵活。老婆农村人，生有一双儿女。我到团部报到的那个晚上，他正在按图标定沙盘。

   我和他聊了很久，直到天渐渐暗下来，山谷中又回荡起咘咕咕地叫声。这时，通讯员跑来报告：“副连长，团指请你接电话。”

   我转身进入指挥所，接过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班长的抽泣声。他断断续续、吞吞吐吐地说：“副连长吗？我是三班长小乐。我们按照你的指示按时把连长送到后方医院。刚接到消息，连长牺牲了！”

   “啊？连长不会死，连长不会死，因为我不允许他死，我不允许他丢下阵地……”电话不知不觉从我手中滑落，在桌前一摇一摆。我平生第一次失态，在战士们面前哭得像个小孩似的，边哭边用手擦拭着泪水，反复喊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有仇不报非君子。”

   天已经很暗了，大地恢复了往日平静，月亮从东面山坡又爬了起来，照亮了山谷。我和凌参谋还趴在指挥所瞭望窗台上，讲述着白天的战斗经过。这时，朱参谋、陈参谋两人夹着记事本朝指挥所跑来。他们进门突然一声报告，把我和凌参谋吓了个趔趄。

   “进门不会先敲门吗？没门敲下柱子也行嘛！看，把凌参谋下了一跳。”我呵责道。

   朱参谋：“对不起，对不起啊，副连长。”

   凌参谋见有工作报告，想起身告辞。我说：“等等，凌参谋别走，你可是稀客，可是我们难请的朋友啊，来听听，好好把持把持老弟！”

   朱参谋打开文件夹本，规范地报告说：“今天白天战斗，从下午三点二十八分开始，至下午四点一十三分结束，战斗共进行了四十五分钟。此次战斗共击毙敌军官三人，士兵十一人，共一十四人；我军伤一名，亡一十八名，共一十九名，其中军官一名，副班长二名，士官一名，还有轻伤四名，可勿需退出战斗。完毕，请指示！”

   “完毕？你报告的依据呢？”我问。

   “喔、喔，依据在这。”陈参谋上前一步，从文件包里取出我军牺牲人员的臂章，及越军死亡人员的胸别。

   “尽快拟写报告和战报，明早九点准时上报。”第一次打仗就打了败仗，心里憋得慌，特别是想起连长牺牲场景，阵阵酸楚涌上心来。心想这股敌人，这么强悍，到底隶属于哪支部队？他们在距我阵地前沿150米至200米处停下来，不像是要夺取我阵地。难道是报复性袭击？原来想偷袭我团部阵地，被我瞭望哨发觉后，敌指挥官判断我阵地会用电台与团部沟通，所以临时改变作战计划，对我阵地实施报复。我与凌参谋一遍遍地分析着，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副连长，看敌人的胸别。”凌参谋手里拿着一块从亡敌身上取下的胸别说。胸别上写着A05.No :10，从数字判断A05应是越军主力第05军，NO：10323应为士兵编号；敌军官编号为A05.NO：01733，编号“0”字开头的为军官。我暗自捏了一把汗，白天与我激战的难道是敌A05军特种侦查分队？这可是敌人王牌中的王牌。在越战期间，这支部队与西贡军队在北部湾顺化岘港激战，硬是用九天时间解放了12个省，打得西贡军队闻风丧胆，死伤无数，并俘虏10万多西贡士兵；还与美军在“九号公路”激战40多天，歼灭美军2万1千余人，俘虏美军1千1百人，打得美军人仰马翻，丢盔弃甲。

   “与敌王牌的精英厮杀，是咱们的荣幸，咱们输得光彩，输得并不丢人。”凌参谋一遍遍地做着我的思想工作。回想到白天与他们过招的一幕幕，不由感慨万千，渐渐忘记了白天的疲劳。这一夜，我、凌参谋、小朱和瞭望执勤哨兵，四人一直聊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大雾依稀笼罩山梁，一缕阳光透过云雾照向大地。早上6：00点，我跟凌参谋和弛援友军战士一一握手，寒暄道别。

6：30分，全排人集合完毕，等待清理战场。“大家听我命令！经我验收并同意清理的现场，大家才可以清理。明白吗？”

   “明白！”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大家一字排开，先从我军阵地开始清理。

   “1号战位，连长受伤，后牺牲。”

   连长为战壕内爆炸导致的弹片伤。根据当时作战情况分析判断，敌距我150米距离，只装备了一支40火箭筒，远不在射程之内。而且敌处60度的坡下，仰角度射击，40火箭发射具属直射火器，在仰角的情况下射入战壕的可能性等于零。敌装备的是56式手雷，在150米距离下方，仰角度把手雷投掷到战壕可能性几乎也等于零。那么，爆炸武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方装备的67式手榴弹。

   手榴弹是哪里来的呢？我纳闷地巡视四周，在距连长受伤位置5米处，只见一战士头部正面中弹，背部、腿后部、臀后部都被炸裂，左手还死死拽住手榴弹拉火绳。个人分析他向坡下150米距离上投弹，极有可能是想趁手榴弹爆炸时产生的烟幕更换射击位置。从现场看，这位战士违反了手榴弹使用操作规范，没有将手榴弹拉火环套在投掷手的手指上，而是用左手拉环右手投掷，所以仰身引弹时头部高出战壕被敌人射到，已拉发火的手榴弹从手中掉落引起爆炸。

   2号战位牺牲战士头部正面中弹。明显转移射击位置不够，固定射位时间较长。3号战位牺牲的是一名副班长，胸部中弹两发。显然，这位副班长立姿射击时遭敌击中，可见当时他被越军激怒，情绪比较亢奋。4、5、6 等号战位，都因头部正面中弹牺牲。我军阵地配有82无后坐力炮一门，战时没有弹药可用，但在清理战场时发现猫耳洞里还有两箱炮弹，共计12发……

   通过清理战场，不难发现我军战士存在很多问题。很多战士掌握使用武器单一，除熟悉自己手中武器外，对其它装备武器使用陌生，战壕工事作战，过分依赖掩体，暴露射击位置时，不积极调整更换射击位置，并且违反武器使用规程，对敌实施精度射击时，没有及时修改、装订“标尺”，投掷手榴弹时，操作随心所欲，用嘴拉环，用非投掷手拉环，专业技术兵与作战人员配合不默契，需要火力支援时不够及时，还有对阵地上的武器弹药存放数量情况不了解，这些使我方伤亡人数增加。

战场指挥沉着、冷静、果敢、坚决，战斗队形始终保持，组织火器反击恰当。连长全盘统筹指挥，副连长靠前组织，符合战情需要。其中，连长在我82无后坐力炮停止射击后，走出指挥所查看，被我牺牲战士手榴弹误炸，致伤后牺牲。

   战场救护及时，技术娴熟。在这次战斗中，我军阵亡一十八名，重伤一名（后牺牲），轻伤四名，但不管是牺牲战士，还是轻重伤员，创伤处都包有纱布、绷带。其次，通讯一直保障畅通，战斗持续四十五分钟，陈参谋都及时向上级报告战况与进展；朱参谋作为作训参谋，弹药分布配系保障恰当，协调武器配备合理。

   敌A05军特战侦查分队采用前三角交替掩护进攻战斗队形，在距我阵地前沿150米至200米处停止向前，并无跃进迹象，争夺我高地企图不明显。敌单兵装备有56式冲锋枪一支，瑞士军刀一把，56式手雷六枚，卫星定位一具，指北针一只，单兵通讯耳麦一付，便携式测距仪一只，军用TNT六块，定时起爆器一只，光纤导线20米，以及弹药、干粮若干。他们虽配有一具40火箭筒，由于不在射程范围内未被使用；还有三挺班用轻机枪，一挺部署于我正面150米的山脊处，除一个射击占据点外，旁边还有两个射击预留位置；在距我阵地前沿200米的北、南两个方向上，敌利用山凹部各有一挺班用轻机枪，均在旁边预留有一至二个占据点。

   接着，我们清点毙敌情况。敌军官在我正面150米距离上，头部中弹毙命；北面敌军官，在200米位置上，被我82无后坐力炮击中；敌另一名军官在东南角200米处，头部击中弹陨命；十一名敌阵亡士兵，除两人肩部中弹、腿部中弹外，有从背后近距离开枪迹象，其他除炸亡三人外，其余均为头部中弹毙亡。我们正清点着，有战士火速跑来报告：“副连长同志，又发现一亡敌，朱参谋请你赶快过去看看！”

   我们闻迅，随战士快速赶了过去。在我阵地北坡400米距离的草丛中，仰面躺着一具敌军尸体，大头朝下，腿在坡上，腿前有一石坎，周边有稀疏碗口般大小油松，尸体旁边还有一支苏制79式阻击半自动步枪。看来这是名越军阻击手，在暴露占据点后，他企图起身转移，头部中弹而亡。此次战斗，敌阵亡人数增加到15人。

   敌在我阵地前沿150-200米处停止推进，与我展开精度对射，我们估计他们的目的是引诱我火力，侦查我军人员规模和装备实力，并采取“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战术，如果发现我方实力配系小，就立即发起冲锋，争夺我方阵地，实在不行，就利用其长处，造成我战斗减员，削弱我方实力。后来，见我支援部队赶来，敌主动放弃战场，仓促而逃，并在撤退逃跑时，对其行动不便的受伤人员进行了处置。

   临近傍晚，战场遗址现场全部清理完毕。通讯员跑来报告，说是团指派来的新增2个班战士赶到。我于是下达指令：“明早8：30，4位轻伤员被批准撤下阵地，返回疗伤，牺牲战士的遗体、遗物在12：00点前必须运回后方。”

   阵地上增加了24人，人数一下到了38人，又恢复了战前气氛。

   晚7：30分，陈参谋跑来报告：“副连长同志，邹团长打来电话，点名要你接听，完毕！”

   我草草回敬了个军礼，转身就朝指挥所跑去。接过电话，还没等邹团长开口，我就泣不成声、滔滔不绝地说：“邹叔叔，对不起，我打了败仗，我对牺牲的战友负责！我不配军人的后代，我不配是一名军人，我给您丢脸了，我请求邹叔叔给予处分，哪怕是把我撤职了，我真的都能理解，因为我没有本事。”

      电话耳机那头，邹叔叔声音哽咽地重复：“听我说，听我给你说，情况我们都听了凌参谋的详细汇报，你们打的很好，很勇敢，你们用生命捍卫了团阵地安全，为邹叔叔争了光，也争了气，事实证明你和李连长的果敢判断是正确的！我把你战斗的情况跟我的老战友，也就是你的父亲通过电话，我老战友听了很高兴，希望你多多保重，注意安全。”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哦，团党委刚刚做出决定，暂时由你代理连长，等有合适人选再作最终决定。你可不要给你邹叔叔丢脸，抹黑哟！”

      放下电话，我失声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没想到邹叔叔像个慈父，对一个打败仗的孩子，能那么理解、宽容，更没想到千里之外的父亲如此关心我，真想立刻赶到他的面前，对他说声保重。

   “父亲怪儿不孝，儿不能在家照顾您，让您担心了”。“如果真有来生，待儿一定报答”！我面对着祖国方向恸哭、弯腰、敬礼，只觉内心酸楚上下翻滚，一阵阵直往上涌！不久，我写了一篇关于Y军特种作战分队特点的论文在军内报刊发表，在全军上下引起了不小凡响。

对Y 自卫反击战连载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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