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 h0 d* D8 L0 y# o4 F5 S 我有时常常想,为什么当初朱三让我领唱的时候,我总是那么喜欢唱《萍聚》: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打工人谁不是浮萍啊?像浮萍一样相聚,又像浮萍一样别离。今晚还在一起开怀畅饮,明朝就可能各奔东西。 只是我压根就没想到,朱三会那么快离开我。她在富士康已经是师级(干部级别)了,平时工作又兢兢业业,不出意外应该是会一直往上升的。然而,世事总难预料,她为了我的事得罪了杨组长和彭副组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线做错了一批货,生产了5000Pcs才发现。按理说,这类事情几乎不可能会发生。因为首件要经过QC、全技员确认,有时还要线长亲自确认。并且在生产的时候还有OC的抽检。在如此严格的把控下,怎么可能做错呢?那晚上班的QC是品保课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新员工,那是她独自工作的第一个晚上,前一个晚上还有师父带她的。全技员也是新兵蛋子张守财,可偏偏这晚做的货和前天晚上的货又极为相似。QC和全技员误以为还是前一天晚上做的货。朱三呢?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又有点讨厌张守财,所以也没有过来确认。直到她后来巡线才发现做错了,紧急叫停,但已经生产了5k。其实,事情也不是很大,这5k可以先存下来,完全可以充到下一个单。只是当前的任务需要赶一下。 朱三本来对张朱财没什么好感,这次自然批了他一顿。张守财心里不舒服,找了彭副组长告了一状。彭副组长狠狠批评了朱三,说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 朱三心里如何会服气,也怼了彭副组长,说他有私心,提拔了自己的老乡,张守财就是一废财,如果张守财能与QC认真确认首件,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这次争吵,朱三和彭副组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显然,朱三是错误估计了这个湖北人的实力。这厮不单是有一帮湖北老乡帮衬,而且还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赵副理。赵副理是台干,分管一部一课,也就是我们部门最大的头。彭副组长在赵副理面前总是一副精明能干而又忠心耿耿的样子。这厮在富士康的内部刊物《鸿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大陆人、台湾人、鸿海人》(富士康隶属鸿海集团)。其中,他说的台湾人就是指赵副理。那篇文章我看了,那马屁得赵副理很是受用。 要踢走一个线长,一个副组长显然是实力不够,但一个台干,而且还是副理,那基本上就可以秒杀了。其实,赵副理对朱三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但禁不住彭副组长撺掇,也就改变了对朱三的看法。 朱三冰雪聪明,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会等别人赶自己走呢?于是主动辞职。记得临别前的那天晚上,朱三约了我,还有部门一些相好的员工去浪口村一家小酒馆吃饭。那天晚上一开始气氛是很沉闷的,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 朱三笑着对大家说:“都别这样呀!是我自己不想做了。家里有事,是好事,催我去相亲,都催了好几次了。”说完,她叫开了啤酒,要大家尽情喝,不醉不归。 结果,那天晚上大家也真是尽情喝了,尤其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后来,这该死的刀郎有一首《冲动的惩罚》,那里面恰好有这么一句歌词: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就在想,刀郎这厮真是天才。他这不是在写我吗? 我心里十分清楚,今番一别,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一辈子也很难再见面了。 吃完饭,大家好像是有意回避一样,都借故先离开了。 "去走走吧!”朱三仿佛很轻松似的,还是一脸笑容。 她扶着我,我们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 "怎么不说话?心里难受,舍不得我呀?”她笑盈盈地问。我知道她故意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她平常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我扳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问:"告诉我,回家相亲是不是真的?" 朱三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轻轻说:“是真的。那男的是我同学,追了我好多年。其实,这次是催我回去结婚了。正好现在做的不开心,我就干脆辞工回家。” 我一听她提工作的事,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我对她说:“是我害了你……” 她立刻就打断我的话:“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辞工不做的,那湖北佬不是好东西。你怎么还哭了?"她就用手来给我抹眼泪,我一把抓了她的手,她也就任我由拽着。 我俩拽着手默默走了一会儿。我感觉就这样拽着不足以表达我的情感,我知道这一松手就是一辈子的别离。我停了脚步,与她面对面,伸手慢慢地拥她入怀。这显然是她意料中的事,她默默地接受了,双手环抱了我。 我受了鼓励,低头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又吻了她的眼睛,却感觉嘴里是咸的。抬头看她,正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一般惹人怜爱。 我又低头吻她的脸,沿着她的脸往一路往下,终于吻了她的双唇,她全身颤抖,把我抱得更紧了。 “三姐,我爱你!"我总算对她说出来了这三个字。 朱三的脸菲红,犹如涂了一层胭脂。她轻轻说:“我知道。我也爱你!”说完,她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说:“今生我们是不可能了,来世但愿早点遇到你。” 记忆中那夜月色微明,草丛中秋虫啾啾,似乎在鸣唱一曲动人的情歌。我们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停止在这个夜晚啊! 过了一会儿,朱三轻轻的从我怀里挣脱,对我说:“阿风,再为我唱一次《萍聚》吧!”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她轻轻地和我哼唱着,脸上满是温柔。 第二天上班,来了一个新线长带我们,也是湖北人,姓张。上班第一天,我就挨批了,说我的不良品太多了。朱三走了,我心里无比失落,上班不在状态,不良品也确实比平时多了。张线长批我几句,我不争辩,也不回话。他就火了,说我不把他这个线长放在眼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站起来,回了一句:"张线长,您说的都对!您都把我批得无话可说了,还不行吗?”张线长铁青着脸走。 我后来听说张线长原本是要炒我鱿鱼,杀鸡儆猴,来对朱三的"余党”起警示作用。后来了解到我也有点关系,而且还有点小名气,也就悻悻地作罢了。 可是我无心再在富士康呆下去,又加之也不甘心再坐流水线。我便去找杨组长辞工。其实,杨组长对我印象挺好。他当初也是想提拔我当全技员。但彭副组长和张守财的哥哥太“努力”了,他也只好作罢。 杨组长见我也来辞工,一脸惊讶:“兄弟!不至于这样吧!还有机会的。” 但我坚持要辞工,我就说:“我回去读书,我的学业还没完成。“ 就这样,朱三离开富士康的一个月后,我也辞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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