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R* F) G3 D7 x 从富士康辞工后，我立即买票回家了，待上了火车后，我才想起忘了和阿容告别了。我心里十分懊悔，她对我那么好，我想她一定会怪我的，她会说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辈子居然还能够与她再见面。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我回到家后正值暑假，父母亲根本没想到我这个时候会回家。我说组长嫌我干活慢，被厂里开除了。母亲叹了口气，一脸忧虑的样子。 在家呆了十几天，四姐打电话来了。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电话是打给村口的小卖店，开店的婶婶找人喊我接的。四姐问我愿不愿意去村里的小学代课，她同学的姑父是我们乡学区主任，可以安排我去代课，只是工资很低。我还在犹豫，母亲却抢着替我答应了。 就在样，我在我们那个村小代了一年课。可能读者朋友们读到这里一定会有话要说：打住！你是在写深圳往事系列，这么扯到湖南的一个乡村小学来了？你这不是偏题了吗？ 聪明的读者朋友们，的确如此。但各位要清楚一点，我的本意是写网络连载的，既然是连载我就无法抹去我从富士康出来后的这一年的记忆。况且，将来我写的这些文章万一出版，书名不一定会用《深圳往事》这个名字。所以，我写湖南的事，不算偏题。 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代课的这个村小就是我小时候读书的学校，十几年了，居然还是老样子。两排土砖房教室，面对面，前后两扇木门，破破烂烂。中间一个天井，地板还是原来的黄土，没有硬化，坑坑洼洼，高低不平。风从学校的后门闯入，席卷地上的灰尘，转眼间就从前门出去了。走廊上的墙壁上常年贴着一些标语、通知、学生的作文什么的，也都渣渣烂烂，风一吹，哔哔啪啪地响。 与其说这是一所学校，还不如说它更像一个破亭子。你们现在明白了我在头条的名字为什么叫说书亭主人了吧？ 我虽然在这所学校只呆了一年，却时常在往后的日子梦到她。在梦中，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咋又回到这里教书了？ 学校共有四个班级，一到四年级，还有一个学前班。四个班四个老师，一个幼师，还有一个校长，外加一个工友，总共七人，这就是这所村小全部的师资力量。 校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皮肤黝黑，仿佛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拿粉笔在教室里上课，而是握锄头在田野里干活。他不是本村人，只在周五下午回家，周一早上才返校。剩下的六个人都是本村的，每天都会回家一趟，晚上又回校住。 这就有一个尴尬的问题了。我的房间和幼师的房间挨着，原本是一个大房间，中间用衣柜、文柜隔开了。我的前任是位女教师，所以才会这样安排住。现在我来了，这样住肯定是不行的？用校长的一句话说：＂到了晚上就不知道谁是贼了？＂ 所以，我就申请晚上回家去睡。我们家在乡下是有房子的，父亲退休后就和母亲回乡下去住了。 于是，我就天天骑着一辆自行车去学校。 自打朱三离开我后，我的心一直是烦闷浮躁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也这样急匆匆地离开富士康的原因。而今回到这样一个宁静的小山村，也算是一种心灵沉淀吧！ 学校的几个老师总是开我和那个幼师的玩笑。那个幼师比我小一岁，有着村姑健硕的体魄。她本来也就是一村姑，由于从小干农活，所以手脚都粗壮有力。疏着一个马尾巴，经常穿着一套格子布花衣，真是要多土就有多土。 你说，这样一个村姑我看得上吗？可是，老师们玩笑开多了，村姑却上心了。 学校旁边村子里有个后生，一直在热烈地追求村姑。可村姑却很讨厌他。这后生就酸溜溜地说她喜欢我。 我哪里肯信，我一直认为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我后来知道这后生所言不虚。有一次我不知道何事去了她的房间，发现她正拿着笔在纸上划着，见了我进去非常惊慌，紧张地用双手盖住了桌上的信纸。我非常好奇，就用力掰了她的手，纸上却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的名字。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也匆忙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村姑真的是一个很老实的女孩子，她有村姑的纯朴善良。那几个老教师曾经也教过我，是我的老师。他们说如果我有意，事情包在他们心上。我一再强调，没这个心思。几个老教师就不乐意了，说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我还嫌弃。 他们哪懂我的心？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朱三，实在是村姑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曾想这一年冬天，我家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我父亲病逝了，姐姐们怕母亲孤单难过，过完年就把她接到城里住了。我一个人在乡下，不方便搞生活，就长住学校了。当然，我搬了一个房间，我和四年级班主任曹老师住一个大房间。 下午四点多一点，本村的几个老师就回家去了，曹老师当然也回去。校长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坐在天井里拉二胡，我就静静地听上一阵。但校长经常去旁边村子里找人聊天。有时，这些人也会来学校里和他胡侃。这里面就有一个闲汉是学校里的常客。闲汉六十出头了，却仍是光棍一条。然而他年轻时却风光一段时间，当了村治保主任，土改时分得一间土房、一个新柜子和一头猪。苦于没有关猪的地方。他就把猪关柜子里饲养，硬生生地让猪粪猪尿把一个新柜子沤烂了。校长听了这个故事后哈哈大笑，脱口而出：“不到南基（村小名称）来教书，未曾听说柜关猪！” 我对他们的聊天一点兴趣都没有，就一个人坐在后门口，望着对门冈发呆。对门冈的半山腰有一条上世纪六七年代开辟的渠道，渠道的坝就是现成的马路。马路下有一栋瓦房，住着一户人家。 这人家是独门独户的，屋子前后都是果树、菜地。正值春天，桃红李白，树树芳菲，好一个世外桃源。 每天下午，总会有一个女子从这桃林中袅袅婷婷走出，担着一担水桶，去五十米外的渡槽下挑水，那里有一口水井，学校的吃水也是从那口水井担来的。 最初的几天，我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那女子的身材特别好，她衣袂飘飘，从桃花林里翩翩而出，宛如从天而降的仙女。我觉得这是十分美好的景象，渐渐地每天都期待这个时刻到来。 其实，我们之间也就相距一两百来米，中间隔着几丘水田。虽然，眉脸无法看清，但身形衣着是十分清晰的。 她也仿佛知道我在看她，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出现。我的心思渐渐地被工友看出来了。她告诉我，这女孩是主家的大女儿，叫情妹子，本来在外面打工，最近才回家的。工友还说，如果我喜欢她，她可以帮我做媒。我瞬间脸红了，连忙说我没这个意思。 那时候，学校一学期总要组织学生看几次电影。电影就在一年级教室里放，附近的村民也会来看。我就叫我班上几个男生对着那片桃林大声喊叫：“放电影啦！” 情妹子也就过来看电影。她身形纤弱，长发及腰，五官十分精致，特别是眉毛、眼睛，是十分精致的那一种，嘴很小，真的是那种樱桃小嘴。举止娴静文雅，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浑身上下完全不像一个农村女孩。她和村姑是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但她看起来却一副很憔悴的样子。我后来才知道，她在外面打工，谈了一个男朋友，不知道什么原因，男朋友又甩了她，她伤心欲绝，所以辞工回家了。 工友和情妹子是一个湾村的，非常地熟，情妹子有时就过来和她聊天，渐渐地和我也熟悉了。 那段时间，我迷上了湖南花鼓戏，特意跑到城里买了一大堆花鼓戏磁带来听。我常常跟着录音机哼唱：看得真呀，看得明，弯的眉毛细细的腰…… 有一天下午，周五，学校的老师都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听了一会儿花鼓戏，感觉有点困，便关了门窗睡觉。那时，我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把门窗都关得严实。 突然，我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情妹子，她说想找我借几块磁带听听。我赶忙请她进屋，把带子全拿出来让她挑选。她坐在椅子，细细地挑选，慢慢地挑选。 我坐在床上，十分大胆地盯着她看。她知道我在看她，却始终不抬头，只是很认真地挑选，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这时候，天色突然间就暗下来了，倾刻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真的，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蹊跷的事，我觉得这雨来的真是时候，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天作之合”。 我借故雨太大了，又重新把门窗关得严实。她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只说了一句：“糟了，我冒办法回家了。” 我心里暗自窃喜，激动得呼吸都困难了。可是，又尴尬得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吧？总要说点什么？但又该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我想…… 就在这时，我做梦都没想到房门又被人敲响了。只是，这次是敲后门，也就是我经常坐在那里看情妹子挑水的地方。后门我是插上的。前门本来也是插上的，情妹子来了我打开的，后来借口雨大关了，但没插上。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插上啊！插上就意味着图谋不轨呀！ 后门边有条小路，附近村的人经常过上过下。 我恼火地问：“谁呀？＂ 那人回答：“我！吴老师。谢老师，让我进屋躲躲雨。”原来是隔壁村退休的吴老师，他来过学校好多次，也认识我。 我十二分不情愿地开了门，情妹子在我起身开门的时候就打开录音机放进磁带，而且还调大音量。吴老师进门那一刻，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也不知道这老家伙下雨天乱跑什么？ 吴老师见情妹子在我房间里，吃了一惊。 情妹子说：“伯伯，我来找谢老师借磁带听。＂ 吴老师进屋不到五分钟，雨就停了，而且居然还不可思议地出了太阳。 许多年后，我回想此事，我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一个成语---天意弄人。 又过了许多年，我在一个歌厅里面碰到了情妹子的二哥，那天是同村的一个朋友过生日。这人恰好是她二哥和我的共同朋友。我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劲问他二哥：“情妹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二哥不知道我和情妹子之间有这么遗憾的故事，淡淡地说：“嫁到外地了。过得不怎么样。” 这时正好有人在唱祁隆的《回首走过的这一段旅程》：回首走过的这一段旅程 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曾经彷徨过哭过也笑过 眼前浮现着漂泊的身影 短暂而又漫长的这段人生 不知在那个驿站我们相逢 曾经付出过恨过也爱过 到现在留给自己的是什么 有谁能够了解人生的寂寞 有谁能够打开生命的枷锁 这段人生路 有谁陪着我 谁又能把握人生的潮起潮落 谁能知道幸福是怎样的生活 谁能知道快乐是怎样的选择 谁能静下来 为自己想过 如何能趟过人生的这条河 ………… 我倾刻感觉内心的柔弱被这忧伤的音乐触动，一股热流止不住从眼里流出…… - \" b: M- g5 A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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