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灰头土脸地从深圳关内跑到了关外龙华,四姐一顿臭骂,我默不作声。老实巴交的四姐夫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也没用了。我已经和阿朱说,明天你去圆裕面试吧! 四姐夫说的圆裕厂是富士康的一家供应商,做电缆电线的,典型的来料加工厂。阿朱是这个厂的业务员,和在富士康做仓务员的四姐夫有业务往来。之前,四姐夫已经找阿朱介绍我弟进圆裕了。 圆裕厂址在民治村,离现在的万象城不远。老板也是台湾人,姓蔡。蔡老板长什么样,我已经回忆不起了,只记得他体型较胖,脑袋大而威猛,但个子不算高,应该不到一米七。倒是他手腕上戴着的那一串佛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颜色暗红,是什么材质我这个穷屌丝自然识不得。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我和工友们私下地议论过这串佛珠到底值多少钱? 厂里还有一个副总,姓梁,是香港人。我没弄明白台湾人和这香港人怎么搞到一起去。梁副总高大、帅气,既然是香港人,口袋里的银子自然也是不少的,这么说来完全就是现在的"高富帅”。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有一次打端子的自动机坏了,线长搞不定,只得去叫梁副总。梁副总过来了,令我大跌眼镜的是我竟然发现他嘴上有非常明显的油光,这显然是吃完饭没擦嘴的结果。这难道是一个金领该具备的素质吗?梁副总在我心目中高贵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梁副总脱了西服,撸起袖子就修起机来。我后来听工友说,这厮原本也就是一个机修工,只是技术特别好,蔡老板开了厂,就把他挖过来了。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一个高级打工崽。我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他写的字,还真是要多丑就有多丑。 厂里的第三号人物姓曹,湖北人,我们叫他曹副理。我弟弟就是曹副理的助理。这个曹副理对我弟弟特别好,简直可以用“宠爱”两个字来形容。我弟弟本来也是在线上做的,曹副理很欣赏他,没几天就调他去办公室做了自己的助理。 爱屋及乌,曹副理对我也很好。有一次,一个IPQC巡线,说我打束带太慢。也确实太慢,那时,我刚上班没几天,拿着枪一根一根地打。这个IPQC是个小姑娘,架子却不小,她拿了标尺敲击桌子:“喂!像你这样做事,老板会亏死!” 我一听,火了,说:“你管好你的事就可以了!”本来就是,你一个品管员,管好品质是你的份内工作,生产的事与你何干。 小姑娘见我这样怼她,气冲冲地跑到办公室去找曹副理告状去了。曹副理走到办公室门口,小姑娘朝我手一指。我见曹副理探头看了一眼,嘴里不知说了什么,又进去了。从此,这个IPQC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我什么事。有时,我见她巡线,故意做些夸张的慢动作。她就加快几步,赶紧从我身边过去。 我有时还真的佩服自己。时隔这么多年,当我来写这篇文章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些工友的名字我几乎全记得。在这里,我想全把他们的真名写出来,假如有一天这些工友能够读到这篇文章,不防联系我,大家叙叙旧。 圆裕厂其实也不大,百来号员工,分成几个组。一组组长张小兵,四川人,他女朋友也在这个厂,叫黄小燕,长的那真是一个美人胚子。而张小兵却其貌不扬,我都搞不懂黄小燕怎么就会看上张小兵。 二组组长温红玲,江西人。有点富态,但皮肤细腻,嘴唇经常涂得红红的,看起来还是蛮性感的。温组长经常刻意做出一副蛮有学问,一副冷傲的样子。 我所在的组别叫三组,组长叫刘燕飞,湖南人。这个女的给我的印象就是皮肤特别白,长得也很漂亮。刘组长和我弟弟不和。可能是因为我弟弟以前是她的兵,结果没几天却凌驾于她之上,她心里不平衡。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刘组长迁怒于我,对我很不友好。 奇怪的是没有四组,却有个五组。五组在二楼,而且分两班倒,一个组长就是张小兵的老婆黄小燕。另一个组长叫海国琼。名字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经常看到她龙飞凤舞的签名。海组长是个真正的美女,特别是那双大眼睛,酷似我在布吉天时厂遇到的阿莲。 二楼还有一个裁线组,组长戴求国,湖南人。他有个堂弟叫戴求鸿。戴求鸿写的一笔好字,我有一个本子,有一次他看到我写的字,就拿起笔在上面刷刷地写了起来。呵!好家伙,我看了后,表示佩服。 我和组长刘燕飞的矛盾完全来自我弟弟。我刚上班的时候,我弟弟每天总是帮我打好饭,等我一起吃。有一次,刘燕飞说我做事慢,下班后把我留下补班。为了不让我认为只针对我一个人,她也留下了另一个四川崽杨鹏。刘组长交代我俩补班半个小时。我一肚子火气坐在线上补了十分钟,穿了三个胶套,决定自作主张下班去吃饭。 我弟弟见我这么晚才来吃饭,忙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被组长留下了补班。我弟弟一听,非常生气,说:“你鸟她干什么?下次她再罚你,你不要理她!” 下午上班,刘燕飞对我说:“刚来就这样吊,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你走人。"我一脸不屑地看着她,轻蔑地说:“不知道谁先走!" 刘燕飞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全组的员工都看着我们。从此,大家都有些怕我这个刺头。 我想刘燕飞肯定去了曹副理那告状,然并没什么卵用。后来也许是曹副理认为这样杠着也实在不好,于是把我调到了裁线组。 我在裁线组学习了开裁线机,后来又学习开自动机。裁线组组长是我老乡,和我弟弟关系也挺好,对我还是很照顾的。 裁线组组长助理叫王玉珍。有点神奇的是,我在写这篇文章时一直在回想她的名字,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了。这中间我上了两次厕所,吃了一顿饭,我一直努力回想她的名字,我真不想随便杜撰一个名字。就在行文到这一段时,一个名字在我脑海里闪现"王玉珍",我才猛然想起,对了,就是这个名字。这还真神奇。 王玉珍一头短发,不苟言笑,上班时总是很严肃、认真。她的字写得很漂亮,做事也很利索。但凡我们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一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就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男人一般的女孩子却也有温情的一面。 圆裕厂有一项福利,发工资那一天会发电影票给员工,让大家去吉盛宾馆旁边的迷你影剧院看电影。有一次,王玉珍恰好和我紧挨着坐。那天,她没穿工衣,换了一件白色T恤,一条白色西式短裤。我开始还没看出来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竟然是天天和我们在一起的假小子。更难得是,那天王玉珍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她无比地温柔,举手投足完全就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发现她原来竟然有如此的魅力。她不时低头和我说剧情,我们肩膀挨着肩膀,手臂靠着手臂。我有时手臂不小心碰到她高耸的胸部,她也毫不在意。搞得我春心荡漾,电影放什么鬼东西,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名字《黑金》。 真的,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后来我看了金庸的武侠小说,里面有一种什么“阴阳合欢散"的药丸,人服了后大概就是这样。我怀疑是不是谁在她的水杯了下了一颗。 第二天,王玉珍又恢复了平日的冷若冰霜,这也大概是药力失效了。 文章写到这里,其实就差不多了。可能有的读者朋友会感到不过瘾,认为我和王玉珍之间应该还会发生点什么?然而,我要告诉你们,真的没有。当然,我如果要杜撰一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故事,不是生活。 7 [/ ]& ]8 T7 c% B% @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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