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要辞工离开圆裕。他从一个普通员工提升为副经理助理没用几天时间,这在圆裕是头一回啊。提升为副经理助理,不但脱离了生产线上的劳累,而且工资也高,毕竟算是白领了。能跨入到白领行列,这是许多像我这样的普工梦寐以求的事啊! 弟弟第一次辞工,曹副理找他谈了几个小时话,承诺给他加薪200元,他留下了。第二次辞工,曹副理又找他谈了几个小时,他坚持要走。曹副理只得签了字。 弟弟离开圆裕后,过得并不好。一年换了几个厂,颠沛流离,并没有赚到钱。此后,他在深圳二十几年,最初的几年保持平均一年换三个厂。后面这些年稍微稳定点,基本上也是每两年跳一次槽。我说他:"别人是跳槽,而你是跳蚤。” 弟弟离开圆裕后,我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了。首先是上夜班因为没及时清理废料,打断了自动机的刀片。那刀片80元一块,好在组长说算正常损耗,不扣我工资。接着和宿舍长干了一架。宿舍长这厮是我老乡,爱好书法,常用一只毛笔沾水在宿舍的地板上写字。蔡老板的小三又是他的邵阳老乡,说他的字写得好。这小子倒也机灵,立刻送了一幅字给她。行政课长就安排他做了宿舍长。 那天本来也不是和我吵,这厮与另一个湖北崽起了冲突。湖北崽是曹副理的外甥,同宿舍还有几个同乡,都是曹副理安排进厂的。这几个湖北人怎么会怕他,几个人骂得他狗血淋头。我本来是好意劝他。谁知这厮一肚子气没地方出,竟然咬住我不放,把我肺都气炸了。结果,我俩大吵了一架,若不是保安拦住,非打得头破血流。不过,后来保安还是把这件事上报了行政课长。 接着又发生了一件闹心的事。我弟弟出厂没多久,我外甥也进了圆裕。因为没和我一个部门,所以也就没和我一个宿舍。他在宿舍里和一个广西崽吵架,哭哭啼啼跑去找我,说广西崽欺负他。我从外面捡了一块鹅卵石作武器,往他宿舍跑,在宿舍门口被保安拦下了。 我后来在车间里找到了广西崽,原来只是一点小事。我外甥睡下铺,广西崽睡上铺。广西崽拿东西时踩了他的床沿。我外甥就说了广西崽。广西崽就说了一句:“你个吊毛,我等下帮你擦一下。”我外甥刚从家里出来,不知道吊毛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一句很重的、骂人的话,就推了广西崽一下,两个人就推搡起来了。宿舍里的人见状就拉开了他们。 这一年冬天,我不知道圆裕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迎来了生产淡季。按理说应该是生产旺季,应该招人,可圆裕厂偏偏裁人。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我被炒鱿鱼了。最可气的是,原本说我开自动机打断的刀片也扣了我80元。 我被炒后,不好意思再去龙华大浪打扰四姐她们,就天天在龙华公园附近混。 事情说起来也真巧,有一天竟然在龙华市场对面遇到了我一个小学同学-----伍继芳。读书时,我们俩关系特别好。这真是他乡遇故知啊!我俩都十分高兴。伍继芳问了我的情况,然后就要我去他那里住,顺便帮我找工作。我大喜过望,随即收拾东西同他去了。 伍继芳在清湖一家五金厂做磨光部主管,厂里在外面租了一间房给他住。那段时间,我白天去找工作,晚上就在伍继芳的租房落脚。伍继芳的老婆在龙岗,每个周末来清湖同他相聚一次。这个时候,我就自觉消失,或在录像厅里看通宵场,或在老乡的宿舍对付一晚。伍继芳介绍了许多老乡给我认识,他下班了就陪我玩,带我看投影,和老乡们打桌球(玩大家乐)。每次吃饭、喝水都是他买单。有一次,我被查暂住证的逮住了,还是他拿了200元把我从清湖派出所领了出来。 我在清湖过得倒也有滋有味,只是工作的事还没有着落。伍继芳介绍过我去他厂里见工。那个人事主管一见我就摇头:“我们磨光部招一个打磨工,你不行。大材小用,你应该去找个管理做!" 四姐见我还没找到工作,她倒先急了,又担心我没地方吃住,就说四姐夫有个亲戚是个小包工头,在龙华包工程,我可以去他那里住。 我找了个时间过去,那地方是在龙华医院旁边,好像是叫龙华新村。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年关,工地上也没多少活干了。 这个亲戚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妹妹,恰好这个时候也在龙华找工作,于是我们俩就结伴同行。 就这样又找了四五天,我们都有点泄气了。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我们成了好朋友。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他哥哥认识清湖派出所一警区一个警官,如果要他哥哥帮忙打电话给这个警官,应该给我们找个工作不难。 我一听,十分高兴:"有这关系为什么不用呢?赶快打电话。"她也立刻打了电话。没想到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顺利。原来这个警官到过我们市里办案,是他哥哥接待的。这个警官说,介绍工作是小菜一碟。 第二天,我们去了清湖派出所一警区,找到了那个警官。他立刻让手下一个警察用摩托车送我们进厂了。我还记得那天那个警察径直把摩托车开到厂门口,按了一下喇叭。一个保安探出头来查看。警察说了一句:"把你们人事主管叫过来。”一会儿功夫,人事主管就赶忙过来。警察说:“杨主管,给安排一下。"杨主管赶忙点头:“好!好!马上就办!”然后就领我进去了。那个送我过来的警察的摩托车竟然连火都没熄,掉头就走了。这一番操作直看得我感慨万千,格老子的,俺在外面奔波二十几天都无法办到的事,人家两分钟就搞定了。同在一个蓝天下,人与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 只是很遗憾的我俩没能进同一个厂。我进了利基厂,这是一家五金手饰厂;她进了顺年厂,好像也是做五金手饰。不到一个礼拜,她便又出了厂,说是很辛苦,自己受不了。 她和我分别后,便又去了龙华。而我就在清湖利基厂合金部做了一名普通的员工。 只是我没想到这竟会是一场孽缘的开始。 " k- E" a+ v& S(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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