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_% H+ J: M5 A7 j8 _ 利基厂老板是我这么些年在深圳打工见过最不像老板的老板。他很多事亲力亲为,我经常见这个干瘦的老头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急匆匆往外走。据说,他本来也就是一打工的,靠勤俭持家开了这么一个小厂。我在这个厂呆了一年多,过了一个春节,又过了一个中秋节。春节老板给我们每人发了5元利市,中秋节一人半个月饼,一个月饼切开两个人吃,好多员工直接扔了不吃。真是见过小气的,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据说吴老板最初开厂时,生意并不好做,厂子一度濒临倒闭。朋友见他陷入了困境,于是给了他自己厂里的一个像铁笊篱一样东西,说他也可以生产这个。吴老板呆呆吧地望着这个鬼东西半天,突发奇想,自己工厂生产的耳环可以挂在个铁笊篱上。于是第一款耳环座就诞生了,没想到这个产品在欧美市场大受欢迎,利基厂也因此起死回生了,吴老板还给耳环座申请了专利。 这个厂有许多奇葩的地方。业务部管生产。石山和我,还有两个开单员,本来属于业务部,可偏偏主要工作是开生产单,指导生产。尤其是我,后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开单,还兼管品质,因为厂里没有品保部。生产部主管倒成了跟单的。送货的司机比谁都牛,除了老板,他谁都敢屌。尤其是我们几个开单的,因为发客户的样板要顺送货的车去。厂里的产品也全是外销的。司机先一天晚上把车停厂里装货,自己回家去老婆孩子团聚。第二天一进厂,就要发车,稍微迟一点,就屌得人毛飞。真的,我至今没想明白,一个司机咋就这么牛叉。 我和阿英虽然在一个大办公室上班,但分属两个老大管。我的直接上司是石山,安徽人,年纪和我差不多。石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做事又特别认真。阿英归阿芳管。阿芳是广西人,据说是生产部经理的相好。反正我不知道阿芳一天到晚做了什么工作,她手下管了四个女孩子,派板的事也是阿英她们搞定。石山这边的工作经常需要阿芳她们那边配合,但他俩个是面和心不和的,都暗自看对方不顺眼。索性两个都当甩手掌柜,于是我和阿英就经常搭把手做事。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和阿英是什么时候对上眼的。因为经常要在起配合做事,我们很快就彼此熟悉起来了。一起上下班,一起吃饭。阿英是那种到哪里都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她活泼,又热情,模样妩媚动人。就连饭堂打饭那个男生都特别关照她。每次都先给她打,菜也打的好一些。 利基厂有一项福利,会在晚上八点多钟煲糖水给办公室的人和合金部的员工喝。这是个非常幸福的时刻。其实,我们手头的工作白天基本上就做完了,晚上也就是去混个加班费。如果不想加太晚八点就可以下班。 我们通常是玩到八点,坐等糖水喝。等煲糖水的肥婆把糖水端来了,几个人各打了满满一杯,坐写字台边边喝边聊天。喝完糖水,又做一点杂事,很快就到了九点半,这时我们一定下班,晚上加班决不会超过九点半。而生产部的员工就不一定了,十点半、十一点半是家常便饭,赶货的时候连续几个通宵也是常事。反正那时候,啥捞洞法那就是写在书本上的。 我们混九点半下班,先提了桶去饭堂接热水冲凉。有一次,我去接水,恰好碰到阿英刚接满了一桶热水,正吃力地提着走。 阿英见了我,眼睛里满是热切的光芒,张嘴想说什么,终于忍住没说,只是冲我笑笑,停了脚步。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冲她笑了笑,说:“我帮你你提吧!”自然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我后来知道,利基厂好几个爱情故事都是从提热水开始的。最有意思的是我们湖南一个女孩子,叫小辣椒,倒贴一个广东崽,她比广东崽下班早,天天给那个广东崽提水。偏偏自己人小力又小,提不动,一路上要歇好几次。小辣椒给广东崽提了半个月水后,两人竟然租房在外面同居了。可谁想到,那广东崽凭借自己帅气的外表又勾三搭四,小辣椒一时想不通,寻死觅活地,差点闹出了大事。 我给阿英提过几次水后,也提出了问题来了。这小妮子明显看我的眼神黏黏的。我好几次细细地打量她,我发现她确实算得上美女。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皮肤特别好,真的是那种白里透红。再就是眼睛很有魅力,一双水汪汪的多情目,男人看一眼,基本上把持不住。我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那些和她对坐喝糖水的夜晚成了好今生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记忆中她捧了糖水,坐我对面小口小口地喝着,不时抬头看我一眼,秋波暗送,楚楚动人。我心里一荡,觉得自己无比幸福,世界无比美好! 然而,从小到大,我其实都是一个闷骚,我对自己极度缺乏自信,女孩子若不主动示爱,我就没有追求的勇气。阿英毕竟是个女孩子,她不像小辣椒她们,她在利基厂算是知识分子,是坐办公室的白领,她自然要保持女孩子的矜持。 所以,我们之间这张纸始终没捅破。这酸酸甜甜的感觉一直保持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可能不久就会离开立基厂了。我吓了一跳,我这才想起,她前段时间报了一个电脑培训班,原来她一直在做准备。 可是,我这个傻子,或者说我这个书呆子,可能是书读多了。我认为爱情的力量是巨大,她也许会为了我而选择留下来。 于是,我选在这个时间点向她表白,说我喜欢她。这显然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她没有欣喜,也没有激动,只是很平静地说:“我知道。”然后又轻轻说:“我考虑一下。" 这时,我们恰好走到了一家照相馆门口,于是我提议去照一张相,她同意了。 我第一次揽了她的肩膀,照了一张亲密的照片。此后,这张照片一直压在我写字台的玻璃下,直到后来,我下定决心忘记这段感情,于是果断地撕碎了照片。但是,阿英的样子我现在还能回忆出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这把杀猪刀应该早已摧残了如花容颜。 我有时常常想,我真是个二货,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傻乎乎表白了?她也是,明明知道自己不会和我走下去,为什么还要和我合影,还要一步步陷我于爱情的深渊。 多年以后,我常回忆我回阿英的故事,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她的情景,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衣,戴着一个银项圈,恰好破了我前晚上一个梦境,我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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