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危险的搭车

                                   作者：贺和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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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F; _  x$ r% l4 b' B6 j       上世纪六十年代未，我在重庆新华印刷厂“学工”时，接到厂部传达室通知回连队接受任务，便立刻放下手中的选纸活儿，向车间主任请假赶往连队。
! R0 d2 z" m* _+ M, r) t! R      不一会，就来到了重庆工业学院大门口，抬头望去，学院依山而建，操场上飘扬着五星红旗，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然后，我直奔连部，向连长蔡明金行军礼报到。他高兴的说:“小贺，你来了，连党支部决定派你带电话二班去壁山县大路区黄木沟撤回五十四军曾留下的被复电话线，线路全长约6公里，务必在两天完成。”
) W" v$ T5 e2 S$ R! `. a6 h; w       “请连长放心，我们保证按时把电话线撤回来。”
       这是我入伍后首次带队执行任务，心中没底，但也不能当怂包。大胆地代表全班向连长表明态度。      
/ _* C" F* h8 p       蔡连长微微颔首，指节轻叩桌面，那是他对我的信任之证。
7 E+ b  G4 _5 U, @       我受领了任务，立即召集全班人员传达连长的命令。紧接着准备撤线工具。司务员邓作富给我们送来两天的粮秣(伙食费一人一天三角九分，国家通用粮票一人一天一斤半)。
& V. N! G! t5 R! w      上午十时许，重庆上空的太阳还在云雾里睡大觉。我们一行人扛着行装，头顶浓雾，向牛角坨汽车站走去。
) Q% ~4 v( _2 J3 n1 K       我们来到汽车站，购了九张到璧山大路口的车票(每一张一元三角，合计十一元柒角)。不一会，汽车进了站，服务员的嘴巴对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验票上车了。”我们成一路纵队来到车门前，服务员立马用手挡住其他旅客:“让解放军同志先上。”上了车，大家依序号坐了下来。验票员核准人数，即下车关了门。汽车立即轰呜起来，向着壁山方向开进。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下午一点，汽车到了壁山的大路停靠点。
         下车后，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已偏西。队伍中有人嘀咕道:“肚子饿了！”我马上接上，说:“这好办！找家饮食店不就解决了嘛。”于是，大家跟着我进了一家饮食店座下。服务员满脸笑容地从柜台边提来一支竹篾编制的热水瓶，给每位战士倒了一杯温开水。我喝了一口便放回原处，起身走到柜台前，抬头望着那贴在墙上的营业执照和类别价格表:卤面八分一盘，肉丝面一角一碗，荷包蛋一角一个.....我想:下午还要赶路，生活搞好点。即与王副班长商量，他很赞成。旋即我转向服务员，说:“九碗肉丝面，每人再加半个荷包蛋.....服务员迟疑了一下，并没作声，立马说:“一元三角伍。”我付过钱。服务员转过身朝厨房喊道:“九碗肉丝面...。”“好嘞！马上上。”只见一位花白头发的大厨搓着手，围裙上沾着面粉，眼神里透着质扑的敬意。
        随后，服务员又径直走进厨房，在大厨耳畔说了几句，就退了出来。小刘不假思索的问服务员:“我们的蛋呢！”一件正经事，引得大家笑了起来。“放心，有着呢！”服务员认真的回答道。
% A* S/ I& l; v/ u* u. Z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一碗碗香扑扑的肉丝面放到桌上，请战士们用歺。小刘迫不待地拿筷子往碗里撬，顿时惊叫起来:“啊！不是半个，而是个全蛋！”我立马问服务员，是不是搞错了。服务员说:“这是大厨送的，你们放心吃吧！”既然这样，大家先吃！
        吃罢，我把店子里多给的蛋，计费付给大厨。大厨始终不肯收下，并说解放军为老百姓付出很多，够辛苦的，这只是职工的一点心意。”没办法，我只好在归队后，用信件的方式寄过去。在告别声中，我们上了通往黄木沟的车道。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壳子”连天。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木沟一一四连所在地。
       四连司务员徐花球是我的同乡，他见我带人来撤电话线，非常热情，开言道:“这里条件差，只有竹片夹墙的草房，房间我们己经打扫，你们铺好床就可以去我那炊事班用歺。
! d7 A* H% v+ @       凌晨，大家洗漱毕，我把全班人员召集在一起，说:“为加快撤线速度，全班分两个小组，一组由王副班长带队，从四连这里开始，一直撤至王家湾，全长3公里；二组我负责，先行一步，将以最快的速度赶至终端，然后回撤，全长2.5公里。两组的会合点定在王家湾，统一回四连。”
1 d) c, N' R% z+ ]% m% I( x       早饭毕。大家按照分工，带上撤线工具，开始工作。我带二组先出发了。一组从四连开撤，速度较快。不久，来到一片开阔地，线埋在地下，日晒雨淋，土已板结。战士边拉边笑着说:“老大哥也太认真了，把好端端的线埋这么深，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拉出一小节。”王副班长笑着说:“泥巴算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轮流拉！不就解决了。”战士用镐锄松线上板结的土壤，余下的战士用力拉，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搞定这“顽固分子”。然后继续向前撤，不久来到了巴一一璧溪边。溪上空横跨的电话线，如同钓鱼线般半沉在小溪上。小马不容分说，唬地上了溪边那树的半腰，迅速解开结头，手一松，电话线劈啪一声掉到溪水里，把溪水溅得老高，像瀑布屏一样壮观。
       二组来到巴一一璧溪边，溪的左右没有桥。小吕说:“班长，怎么过...”“没桥难不到我们，脱掉外裤和胶鞋，把它顶在头上涉水上岸，”我认真的说。大家闻声而动。我考虑到一组也要过溪，给他们留下张纸条，放在显眼处。王副班长来到这里，被醒目的纸条吸引，他拿起一看，眼晴盯在:“脱裤......”上，先是嘿嘿笑，然后大手一挥:“照办！”
       腊月的溪水冰得战士嘴乌腿抽筋。不过溪不宽，水也不深，一刻钟就上了岸。大家穿好鞋裤又继续向前。
3 R% d) w% {! k       经过三小时的努力，两组人员在王家湾会合。稍作休整，大家便扛上线盘，马不停蹄的奔回四连。
( a. ]# O' ]# N9 F8 M) C0 x      四连徐司务员见我们归来，老远喊道:“刘班长，电话兵撤线回来了，赶紧把饭菜热好，让他们吃饱好回去。”
       午饭毕，己是下午二时许。大家带上撤线工具，扛着电话线，告别四连战士，按照来时的公路，大踏步的朝大路口汽车停靠点赶。
5 L- S: b8 T: Z  V       黄木沟距大路口停靠点十公里，砾石路面，非常平整。战士紧赶慢赶，下午五点到达了大路口停靠点。当一位老者路过，我走了过去，问他:“大爷，什么时侯有汽车通过。”大爷看了我一眼，停了一会才说:“公共汽车早过了，要坐车，只有等明天。”
       天啦！等明天，那不会误时吗？“按时归队，都动点脑筋，想点好办法......”我提议道。大家议来议去，觉得:边往前走边拦车是这时的最佳方案。
1 m( V$ U' a( ?1 c0 |) ~1 T      归心似箭。战士们想得最多是如何按时归队。吃饭的事早忘了。当想起吃饭，大小店门早已关上了。我不好意思的说:“一顿没吃饭，不要紧，忍着点，搭个便车早点回到连队，不就什么都有了吗。”大家捂着肚子，勉强同意我的主张。
       走啊！走啊！一直走到夜深，不见一辆车儿通过。大家又饿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坐下，喝了点水，等待机会。  不一会儿，个别战士进入梦乡，打起呼噜。   
       夜风裹着松脂味扑面而来，星辰在云层间捉迷藏，我却无心欣赏这山野夜色。
' N8 N* f6 y( c       过了不久，壁山方向有车灯光束射了过来。人称机灵鬼的小张，兴奋的大声喊道:“车来了！有车过来了！我去把他拦下。”“行吗？矮仔，我入伍前，在家开过拖拉机，懂点行规，让我上靠得住。”高大帅气的小胡一边说一边唬的从地上跃起，站在路旁，如同一尊铁打的金刚，招着手，示意司机停车。司机见解放军拦车，便嘎的一声把车停了下来。他摇下窗玻璃，头伸出窗外，问道:“解放军同志，夜深了，有什么事？我这车装的全是焦炭！没装其它东西。”小胡说:“不是哪事，我们是驻重庆工业学院的解放军战士，外出执行任务回来，想搭你的便车回连队，行吗？”司机说:“这车焦炭，像座小山，不好坐呀！”“不坐可以，趴在上面总行？”小胡见逢插针回道。“可是可以，但人和电话线在棚顶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司机关切地说。
7 f" |  a# C; Z: |7 \& U# W       “是！”大家高兴的边应答边往顶上爬。不一会儿都上去了，并相互招呼:一手抓住绳，一手互牵着。
& B) F/ J8 U& D4 ^3 }5 {3 S       司机检查了一遍，觉得也只有这样。于是，他跃上驾驶室，发动机立刻轰呜起来，速度由慢变快，不久便来到了歌乐山。
8 s1 m. Y, }) m- a1 @       歌乐山，海拔不到七百米，盘山公路，七道拐，弯钝路窄坡陡，过往司机无不冷汗透衣。车轮碾过坑洼发出咯吱声，焦炭在颠簸中沙沙作响，像时光在磨砺勇气的棱角。车身不停的颤抖，战士们的肢体也随之摆动，大家觉得问题不大，坚持一下，挺一挺就过去了。
       不一会儿，汽车上了第二道拐。这道拐，弯钝坡陡，本就不好的路，司机一心提速向上爬，当发现险情时己经避让不及，车身突然剧烈顷斜，仿佛巨兽撕咬的猎物，战士们像被抛出的棋子，在黑夜里划出惊险的弧线。小张一声尖叫:“妈呀！我的腿掉下了。”紧挨着他的小马大声说:“别松手，捏紧绳。”司机闻声刹住车，从驾驶室跳到地上，走过去一把抓住小张的脚，使劲往上一举，小张顺势爬到原位。
8 N# `. \( X/ |: b' X7 M4 u* J. l       汽车又继续向前开进。战士们有了上次教训，互相鼓励，互相关心，口里念着:坚持就是胜利。司机也十分注意避开坑洼路基，控制车速，慢悠悠的开着，生怕战士从棚顶上掉下。   
       凌晨，东方露出鱼肚白。汽车来到了石桥铺大转盘一侧。汽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司机说:“解放军同志，厂里急需焦炭，我不能送你们回连队了！”
      听了司机的话，大家准备下车，肢体却不听使唤，关节僵曲动弹不得。下车时，小刘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啊”的一声，一阵痛楚袭上心头，他赶紧抱住膝盖。见状，副驾驶走了过来，说:“顶棚上的战士不要着急，我与师傅度你们下来，在路边休息一会，不适之症就会很快得到缓解。”
      下到地面，互相间揉了揉肢体，精神了。小李捂着胸对我说:“班长，我这里好痛啊！”然后，他就把手伸进贴胸的内衣里，自言自语说:“我这胸部啊！如同麻子的脸，凹凸不平，凹陷处还有血痕。”司机得知心疼不已，在一番安慰和再见声中，他驾着小山似的汽车，向厂部驶去....   
       拂晓前，我们赶到了连队。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 晃  几十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在焦炭堆里开出的兄弟情，在岁月长河中沉淀成永恒的暖。每当夜深人静，我仍能感受到那夜微风拂过草绿色军装的温度，那是青春与责任交织的勋章。

人民英雄都是好样的